正文  第九章.相逢难为游园梦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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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每年的第一场雪降临,也就意味着彻底步入了冬天。
    不知今年是不是雪下的早了,庭院里的梅花迟迟未开。舒浅裹着厚厚一层白裘坐在屋檐下看雪,口中的哈气蒸腾到空气中,氤氲出一团团白雾,挡住了他的视野。他抬起手想挥开它们,恍然想起那一年的宝蓝也是这样做的,想到宝蓝,他的脸上泛开一贯略带宠溺的微笑。
    宝蓝喜欢梅,年年都要折回屋里几枝,今年这花儿开得迟了些,她会不会焦急呢?
    想着,他站起了身,迈步到院中最大那株梅树下,仰起头,看秃枝间落雪翩跹。
    “公子!”凝月的惊呼声从后面传来,伴着急速接近的脚步声,“你身体刚刚转好怎么能跑到雪里去着冻!?”
    舒浅回头,对着赶来拉他的凝月清浅一笑,却没有回去的趋势。他抬起一只手,碰了碰低垂的梅枝,在凝月下一次开口前启唇平静道:“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这次与其说是转好,不如说是回光返照。”
    “公……”
    舒浅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凝月,你辛苦了四年,我也多活了四年,已经够了。现在宝蓝有了她自己的幸福,就算我不在了,舒月阁交到楚连夜手里也没什么不好。我不喜欢缠绵病榻苟延残喘地活着,既然在这世上我已没有什么牵挂的了,我也不想再和苍天争下去。现在我感觉很好,我可以看雪,可以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可以伸出手触碰冬天,如果上苍听到了我的愿望,说不定,我还可以等到今年的梅花,这样不好吗?”
    “不!”凝月猛然疯狂地摇头,紧盯着舒浅一步一步地后退,“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去漠海找师父的遗物,我记得师父说过有一种续命方法,不论什么恶疾都能拖延几年时间。我很快就会找到回来,你一定不会死的!”话毕她立即转身飞奔出庭院,舒浅望着她的背影,轻笑着摇摇头,眼里洇化了几缕温柔。
    脑中又晃过一阵倦意,他揉了揉额头让自己清醒。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在此之前他要见宝蓝最后一面,看到她好,他才能安心睡着。
    茫茫漠海还是当初那个样子。凝月凭着记忆终于找到了黄沙里埋没的小楼遗址,她奋力挖开那些黄沙,寻找着师父留下的医书笔记,经过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翻阅,她惊喜地发现,在师父的记载中居然有抑制渴睡症的方法。她匆匆看过几眼,忙将那笔记揣入怀中启程回去,如果她早一点想到来这里,或者师父晚一点去,那他或许就不会受这么多的折磨了。她一面在心里暗骂自己蠢笨,一面怨恨着苍天残忍的捉弄。
    走到漠海出口处时,凝月远远望见那里搭起了一连片的帐篷,似乎有很多人。她本打算少生事端快快绕过,不想竟瞥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楚连夜!?
    凝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改变了方向向着那一群人走去。那个在阳光下却仍旧带着子夜般的冷峻的男人,除了楚连夜还会有谁。她本想回到舒月阁后再立刻去找他,不想竟在此处遇见了。
    连夜是来检视他驻留在漠海的人马的,在一片墨黑的衣装中,他的余光里却晃过了一抹白,他条件反射地扭头去看。
    “楚宫主,您可还记得我?”凝月被护卫拦下,近不得他的身,只好扬高声音问。
    连夜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那白衣的女子,唇边滑过一丝笑意。站起身走向她,抬手示意护卫退开,“当然记得。凝月小姐这些年可好,怎么到这么偏僻的大漠来了?”
    “公子病了,我来找一本医书,没想到会遇见楚宫主。”
    在连夜的示意下,护卫们搬来了桌椅与茶具,凝月不客气地坐下。
    “凝月小姐的公子是怎样的人物呢?我们也算‘老朋友’了,如果我帮得上忙,小姐尽管开口。”
    凝月一笑,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仰颈喝干。她已不眠不休三天三夜了,此时口里真是渴得紧。
    “说来还没为宫主上次所赠的灵芝道谢呢。实不相瞒,凝月的公子便是舒月阁的浅阁主,当然也是宫主您的内兄。”
    “舒浅阁主?!”连夜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一惊,“他病了?为什么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连宝蓝也不知道?”
    凝月执起茶壶,替连夜的杯中注满茶水,“公子当然不会让宝蓝小姐知道,他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所以请楚宫主也不要说出去。他……”
    凝月的话没有说完。连夜蓦然反手扣住了她的腕,掌下用劲,“叮”,一枚银针从她的指缝间滑落。用另一只手拾起银针,连夜细细看了一阵,突然冷冷地抿起了唇角,那表情让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不寒而栗。
    “原来是你。四年前我的一批部下在阻截舒月阁少主的任务中无故昏迷不醒,我一直奇怪是谁有这种本事能一下子撂倒那么多人。”他将银针亮在凝月眼前,声音森冷,“我当时在现场发现了一枚同这一模一样的银针,而我那些手下直到现在还是个活死人,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凶手。你为何又要害我?”
    在他罗刹般狠厉的目光下,凝月却没有分毫惧色,尽管手腕处的疼让她忍不住颦了下眉。她极轻极缓地笑了,眉目之间的激狂之色让这个轻缓的笑容显得有些扭曲,“为何?为了公子!公子他就像被情感羁绊人间的凤凰,一旦所有束缚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他就会振翅飞入九天。我不能让他离开,就算逆天背命,我也要将他强留在这世间!可现在宝蓝小姐找到了安宁,舒月阁的人也有了托付,那些都是你!只要你楚连夜不在了,公子便会想活下去。就算今后宝蓝小姐甚至公子会恨我我都不在乎,只要他活着,我会穷尽一生努力治好他。对师父的誓言我违背了,对公子的期待我辜负了,只因我不愿再失去,我抗拒不了我自己的心!”
    一番激狂的话语喊出,所有人都不免震惊于她的决绝。连夜放开她的手腕,一使力,将她推给自己的属下。
    “我佩服你拥有这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你们带她回宫里,让她医好那些被她弄昏的人,然后就放了她吧。”说完这个命令连夜转身离去,不理会凝月在身后的挣扎与怒喊。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救公子!楚连夜,四年前就是因为你公子失去了他今生挚爱的女人,现在你又要逼死他!你会后悔的,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饶恕你!”
    舒浅来到久违了的燕京时,正是临近夕阳的下午,繁华依旧的街上一切都仿佛笼上层淡淡的懒意。斜射的阳光微微驱散了冬天的寒冷,他慢步闲逛着,觉得生命从没有此刻般真实。
    莫问红尘还在那个街角,白昼里的它熄了灯火,透出一派静雅。偶尔有沽酒的客人进去又出来,楼中传出昆曲凄清的调子,周围的一切都只是一种寻常。
    立在莫问红尘之外,舒浅突然有种见到了故人的亲切。这个燕京的一切他都很陌生,独独这间莫问红尘,依旧是他当初来时的模样。他有些孩子气地笑了,雪裘领口处白色的绒毛衬着他苍秀脸庞上那抹开怀笑意,有种让人心碎的美感。
    走进去,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坐下,点一壶桑落,支肘靠上窗棂,凡世种种都映入那双冷清的眸子。
    戏台上的人还在唱: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相逢好处无一言。”舒浅轻轻念着戏词中的话,一直笑得释然而清浅,目光不离窗外红尘,耳畔绕着游园惊梦的曲。
    人生如梦,参不透开始,猜不到结局。是哪处相逢,是哪厢离情,都似梅花儿轻轻落,逃不过命中注定。
    自从在漠海见到凝月,连夜越发思忆起了过往。他本是不喝酒的,又因故地易勾起故情,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去过近在咫尺的莫问红尘。然而今天,他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去那里,许是凝月的出现扰乱了他的部分心绪,又许是宝蓝的改变让他想再度重温一次那场月下的梦。
    一个人走入酒楼,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小二迎上来问他想要什么,他的目光在大堂中一转,本想信手一指,然而目光在瞄到窗边一抹清隽的侧影时,却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纵是天崩地坼,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震惊。
    那侧影水墨般清隽,虽然安静地处在他自己的世界,身上溢转的光华依旧夺目。他只是目光飘渺地看着窗外,夕阳笼上他的面颊,唇边一丝微笑寂寥如雪,形销骨立的纤瘦藏在宽大的白裘衣下。
    那张容颜像极了他的妻,眉目依稀,却更似故人。
    一瞬间仿佛记忆复苏,他思恋的月下留影凌波而至,别样的不真实。
    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熏绣被眠。
    春吓!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曲近尾声,一时万籁俱息。窗边的人似察觉什么,回首幽幽望来一眼,清冷的气息,傲人的风华,直似旧年。
    不索香熏绣被眠,却早已香尽苦人怨。纵使梦儿还去不远,又能如何,只剩擦肩。
    或许从相逢的最一开始,就尽是谎言。
    “客官,客官……”小二的声音唤回了连夜的思绪,他抬手一指窗边,“我就要和那位公子一样的酒。”
    “桑落酒是吗?好咧~”
    声音传遍大堂,两人目光遥遥相对,舒浅举起酒盏冲连夜一笑,背了夕阳,他脸上的红晕尽失,那笑容直如冰雪样苍白。一笑过后他又转头望向窗外,回到最初时的淡然。
    酒来了,连夜拎着酒壶走到窗前的位子,在舒浅对面坐下。倚窗人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他身上,竟没有一丝惊讶与介怀。
    连夜倒了杯酒,仰颈一口饮尽,喉间霎时泛起灼人的辛辣。他猛然开始咳嗽,凤目里不再有深邃的冰冷,一层幽幽的雾气笼罩了清亮的寒眸。他几时如此喝过酒,本就是不能喝酒的人,本就是永远清醒到残酷的人,今天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很羡慕那一醉解千愁的落拓豪情。
    “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清澈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恍如隔世的熟悉。连夜蓦然抬头,眼里映出他清晰的影,“你还记得我?”
    这一句无关疑问,只是他这么多年的担忧。当初宝蓝说她不记得的一刻,他心里的痛楚是那样鲜明,而如今浅说记得,他却寻不回从前幻想的喜悦。
    舒浅点了点头,轻抬皓腕抿一口杯中酒,“我记得你,想必你也认出了我。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当初我们在这里相遇,而今又在故地重逢,你见到这样的我,会不会很吃惊?”
    他如今一袭白裘,轻冠束发,只是一派翩翩公子的风华。连夜注意到他的手指纤细得几见了骨,指甲圆润如玉石,却分毫血色也无。
    “你不会喝酒,我也有六年没碰过它们了,但这里是‘莫问红尘’,无须再理会世间那许多戒条。你有你的烦心事,我也有我放纵的理由,所以……”举杯向前碰出清脆的一响,舒浅一仰颈,也干脆地将酒液饮尽。放下空盏,他眸里的光芒熠熠夺人,薄唇蕴上水色扬起一抹惑人的笑,眼角眉梢尽是含满讽刺的倦意,“醉一场,又何妨。”
    连夜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儒雅公子样的人一杯接一杯地灌酒,苍白的肤色因酒液的刺激泛起嫣红。他突然感觉自己心头的怅惘不再那样强烈,比起自己,舒浅心里的感情一定更加浓稠悲伤,才会让他这样的人也能放下一切乱醉一场。
    连夜知道,舒浅的身体不好,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不能饮酒。他该摁下他倒酒的手,他该劝他保重的,只是看到他眼里流转着那样激烈的光华,微笑却掩不住倦意的样子,他开不了口。他有生以来第二次感觉到力不从心,第一次是在舒浅的剑下,而第二次,对方甚至没有看来一眼。
    倒酒,碰杯,仰颈,喝干。连夜索性什么也不再想,只陪着舒浅尽情地喝着酒。
    真是奇怪,你明明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我却感觉我能懂你的心情。
    温柔的陪伴,尽心的呵护,义无反顾的爱,这些,你都不会缺少,然而,一个不阻止你自毁身子的行为,能一言不发同你静静放纵的酒友,才是你此刻最想遇见,又最难求的吧。
    这不像我楚连夜。我不愿你变得衰弱,却陪你进行这疯狂的行为,我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神情感到窒息般的痛楚,并为此放弃了我自己的坚持。
    两人最后双双醉倒案头,一直睡到第二日破晓时分,连夜才幽幽醒来。第一次醉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整整昏睡了一晚,直到现在头还有些昏沉。身边是跟过来保护的属下,连夜感叹着自己平常不会有的失态,眸光一转落在桌对面睡得安沉的人身上。
    居然有人会睡的比他还久,还没防备。他微微倾下身,凑近了看舒浅的睡容:小扇子样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抖动,几缕发丝搭在苍白的唇边,反色鲜明。
    连夜突然轻声笑了起来,伸手拨开那衬得唇色惨淡的发丝,眼里居然溢满了只有面对宝蓝时才会流露的温柔。他的属下们不明所以,只觉眼前这男子的睡容真是像极了夫人,若不是太过消瘦,他们真的险些错认了。
    “宫主……”等了许久也不见连夜有离开的打算,一名下属不禁出声提醒。为了不惊扰到连夜的睡眠,他们昨晚强行给莫问红尘清了场,如果今天又让老板闭门歇业估计那老板得疯,逼急了保不准还要告他们扰民的。
    唤声似乎起了作用,连夜直起身子,却一屁股坐回凳子上,肘支上桌面,手托着腮,目光依旧不离对面安眠着的人。“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他醒来。”
    “宫主!?”
    连夜的下属们大惑不解,刚惊呼一声,即刻被连夜扫来的凌厉目光骇得又咽回了话语。连夜竖起中指示意他们噤声,一边压低了音量吩咐道:“派个人回宫,将我们从漠海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留住,就算她治好了那些昏迷的人也不能放她走,但一定要以礼相待,不得唐突了人家。再有,我希望他是自己醒过来的,你们明白该如何做吧?”
    众人点头,连夜一挥手,他们顷刻间无声退开。
    没办法,如果是宫主的命令,扰民就扰民吧。
    连夜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直觉的不想离开这里。呆在莫问红尘,他的心里是久违的安宁,这样的感觉在江湖人身上是最弥足珍贵的。静静地凝视着舒浅的睡颜,他不禁笑自己,当初在这里萌生的梦终究还是破碎了,眼前这人真的是他抓不住的凤凰,只是有一点让梦白失望了,他并没有铭心刻骨的悔意,如果要后悔,恐怕得追溯到他们的遇见,而他不论何时都不会后悔当初的邂逅。让他的生命里有一段求不得的经历,那不是痛苦,反而是瑰丽。
    “原来你就是楚连夜,陪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你的想法还真让人费解。”
    突然响起的声音骇了连夜一跳。舒浅的眼帘缓缓张开,眼底是一片水洗般的清澈,他直身坐起,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我当初说过你会鹰飞九天,只是没想到,你会飞的这样高。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妹夫,还是楚宫主?”
    “你早醒了?”连夜快速收敛起最初的惊讶,眉却忍不住蹙起,“为何要假装睡着?”
    “呵,我好歹也是在暗杀环伺的环境下长大,就算身体再不适,醉得再厉害,也不至于无知无觉那么久,更别提身边还站了许多个出气的。”垂下手,动作优雅依旧,舒浅抬眼迎视着连夜的目光,在那冰冷的目光下,他却一如往昔若无其事地笑了,“我总要知道你是谁,虽然我本以为没什么用的。”
    “你要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连夜以前从没想过会对着这张绝世容颜,燃起愤怒的情绪。他一直想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只是昨天他根本连出于礼貌问一下都没有,害得他以为:无论自己爬得有多高,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但如今,自己如此全心守候的他的睡眠竟是套出自己身份的手段,果然不论过了多少年,人的一些本质永远都不会变,他还是这样喜欢算计和怀疑,枉置了自己的真心实意。
    舒浅复又垂了眼,轻叹一口气。不是感觉不到他的愤怒,换了是自己,也会有一点点生气吧。“你是谁,本来我是不想知道的,我的生命不会再持续太久了,再多添羁绊也是枉然。但你偏偏有那么多人在暗中守护,如此我便不能不介意了。”
    “你说什么?你的生命不会持续太久?!”连夜仿佛没有听到其它的话,蓦然拄案站起。
    舒浅不想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又露出一抹看开了生死的安抚笑容,“其实无所谓了,我在这世上没有太深的牵挂。我答应过宝蓝在她找到幸福前不会离开,如今宝蓝有了你,舒月阁也有了你,那么离开对我只是一个归宿,不需要眼泪与感伤。可……宝蓝她终究还是不可能不哭的,所以至少不要让我看到她的眼泪。我告诉你实情是希望你替我守住宝蓝的笑颜,我没有其它遗憾,也许,除了……”
    舒浅没有继续说下去,连夜也不愿再听。他突然想起在漠海见到凝月的一幕幕,那个女子疯狂的话语,当初他只是震撼并没有在意,但此刻,却字字如冰石般砸在他心上。
    如果没有你,公子就会想活下去。
    四年前,就是因为你公子失去了他今生挚爱的女人。
    现在你又要逼死他,又要逼死他!
    ……
    四年前,他将一切精力放在了保住舒月阁与宝蓝,对那远在漠海的少主,他派了人去,却没有关心过分毫。
    三年前,他娶了舒宝蓝为妻,圆了浅的心愿,同时也绝了浅的生念。
    而就在几天前,他还阻止凝月回去救他,他对舒浅仅有的关心也只因为他是宝蓝的哥哥,就算后来再加上他是公子离凰,分量依然那样轻,轻得让他楚连夜也难以承受此刻心头的沉重。
    他竟然……真的后悔了。
    悔不当初倾尽所有去追逐真相,悔不当初思量一下梦白话中的深意,悔不当初相信莫问红尘歌月下的那抹清影,是世间仅有的独一无二……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棂投在舒浅的白衣上,将他每一个线条都映得那么鲜明,衣袖宽,血色残,藏不住的憔悴倦怠,转不休的昨日风华,点点滴滴刺痛着连夜的双眼。他说他来看看宝蓝,最后的最后,他只想见见她幸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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