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第三十章:不堪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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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锁在屋里有些日子了,沉香依旧袅袅而升,昏睡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就算清醒了,也是浑浑噩噩。李戎禁止所有人来见我,所以这一间屋子成了牢房,他自己倒是每日来看我,可相见了,也彼此沉默。他很多时候都张口想和我说我爹是怎么死的,可我却不听,要么倒头就睡,要么就到隔间避开他。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李非回来,他带来了我爹的衣物,那些衣衫呈在我面前,不过徒增悲伤罢了。我极力忍着眼泪,李非不忍看我,背过身去才说:“这是六弟的意思,想给你爹在京城立个衣冠冢。”
我擦掉溢出来的泪水,不说话。李非又说:“你爹的死不能怪六弟,其实…”他像是要告诉我什么,却又不开口,我问:“其实什么?”
他回身看着我,“你爹是被流民杀死的,战争的时候那些流民一起冲上了寨子,又抢又砸,你爹为了护住钱财才被打死。六弟那时在战场上,根本无暇顾及你爹,所以怪不得六弟。再说了,你爹本就是土匪,这样的死法也算是他的报应…”
我拿过桌上的茶壶朝他扔过去,李非灵敏一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方才是要杀死我?”
“可惜,被你躲过去了!”
“你!”
我瞪着他:“我爹是土匪怎么样了?遭不遭报应轮不到你来说!和你们这一大家子妖怪比起来,我爹简直纯洁无暇!”
猛然间,他一巴掌扇到我脸上,他下手极重,痛得我一阵眩晕。耳间还是听到了他愤怒地教训:“你既是六弟的媳妇,那我便是你五哥,我就有权管你!”
绕过他的身影看向外头,再过些时候李戎大概就要回来了,我左右一思量,猛地掀翻了桌子。李非愣愣地看着我,我却卷起衣袖,冷然说:“和我打一架!”
“不可理喻!”他拂袖欲走,我却揪住他的衣袖,伸手去挠他。尖锐的指甲将他脸上挠出血痕,他伸手来制止我,我却又揪散他的头发,高冠就此而落。看似打架,其实只有我出手,他只是制止我的动作。闹腾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将更多的人吸引过来,梅如这个爱看热闹的,自然不会落在别人身后。
梅如见我来真格的,赶紧拉开了我和李非,趁着那一刻,我小声说道:“梅如,帮我逃出去!”
他低眉瞧了我一眼,亦是小声回道:“原来你闹就是为了传话。”
“不止。”说着,我悄悄将一张绢帛塞进他手里,绢帛上写着逃出去的计划,是我趁着李戎不在时琢磨的。
这场闹剧,终是散场。李非是带着愤怒离去的,等李戎来我这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一脸的疲惫,像是不耐烦了,可问我的语气却很温柔:“听说你和五哥打架了?”
“你既知道了,何必再问我?”我冷眉相对。
他却笑了,有些宠溺的味道:“知道五哥怎么说你的吗?说你是奇葩,世间独一无二。”
我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说起‘奇葩’他李非才是,媚得跟女人似的,还喜欢老女人。正此,李戎忽然抱住我,他的手摩挲着我的脸,“卫甄,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我嗤笑出声:“跟你这种蛇妖好好过日子?我岂不是找死?”
他收紧双臂,呼吸粗重,“我说真的。和我生个孩子,你若喜欢孩子,就多生几个,到时王位交由五哥来继承,我们便退隐别处,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自然也是好。”
“你是妖,我是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人还是妖?万一都跟你似的,怎么办?”话出口,才知语气是多么的尖酸刻薄。
李戎默了良久,才说:“我不是妖。”
我不由得冷哼一声:“妖怪都说自己不是妖。”
忽然,他一把钳住我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眸,才知他怒了,“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怎么迁就你?你爹的死,我已经内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去死!”
他捏着我的手越来越紧,下巴一阵生疼。等我痛得要哭时,他才松开我,转身一脚踢翻了凳子。看吧,他花六郎李戎真正的性格就是这般,恶劣,无耻,人渣。再怎么装柔情,都撇不开这些。
我们不欢而散,趁他离去,我悄悄打探了一番,确认外头无人便走向里间。爹的骨灰与牌位在里间供奉着,香已经烧了大半,我将骨灰盒搬下来,又从供桌底下撬开一方砖,里头藏着一个稍微小些的盒子,我将爹的骨灰转移到小盒子里,然后再原封不动的放好。若要逃走,带着大盒子必然不便。
离开的念头越来越急切了,可是再急切也得忍着,我需要周密计划。花六郎的名号不是白冠的,他自然是一等一的厉害,我只能将各种突发情况都想一遍。最终想到了那个计划,并写在绢帛上给梅如,希望他不要辜负我。
被关在屋子里已经有不少天了,从开春到春浓,窗外的繁花一天比一天旺盛,美丽的景色也只局限在这一方天地里,真正是一座樊笼。
李戎还会在沉香里搁迷烟,我昏睡无度,整个人瘦了一圈,加之常常吃不下饭,顿时显得像病入膏肓的人。他看不下去了,找来他|娘宁仪郡主来做说客,我强撑着困意坐起,看宁仪郡主不住地叹气道:“作孽啊…卫甄,你就原谅戎儿吧。”
我看着她,目光空空,像被定住的人,话也不晓得说。宁仪郡主与我无言相对,终于,我开了口:“为什么李戎要娶我?他是妖怪。”
宁仪郡主整个身子僵在原地,细细看去,她的手在颤抖。她咬住唇,快要见血了,隐忍的模样十分痛苦。她终究是没有告诉我答案,拂袖而去。
我心里头亦不好受,明白自己是戳到她老人家的伤心处了。还要再想什么,可身子虚晃,走路的步伐都是悬着的,见了那张床像看到宝贝一样,一下子扑过去,又一次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