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君羡和杨过不得不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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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李君羡自太湖垂钓。暮色初至,大雪初停,茫茫天地间有人走向他身边坐下。两人未曾开口,却互相喝了三壶酒。最后天色暗沉下来,李君羡收了鱼竿,提着空鱼篓往回走。走了许久,回身一望,江边的背影未曾移半分。那时李君羡只觉得,原来从背面来看,这个人的身影竟是如此孤寂。
此后去太湖,便时时遇见他。两人明明初识,却仿若故人,一切自然之极。他平静的递过一壶酒,李君羡便从容接过。安静的喝完酒,坐一会儿,便有一人起身离开,另一人仿佛没看见,静坐原地。不开口,亦不相送。
一月后的某日,李君羡依旧看着江面上纹丝不动鱼竿,身侧坐的人突然开口,说出两人相遇后的第一句话:
“为何钓鱼不用鱼饵?”
李君羡转头。身侧的人并未看他,只漫不经心盯着湖面,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幻觉。
李君羡倏然笑了起来,扬手弃了杆,答非所问:
“朱雀街有家酒馆,山西汾酒最是地道,不如我带你去?”
身侧的人转过脸,一双平澜无波的眸子看着李君羡半晌,缓缓点头。
就此相识,他叫杨过。
此后亦无多大变化,只是碰面的地点从太湖转移到酒馆。冬天北风紧,时常下雪,两人在酒馆的角落一坐便是一个下午。依旧是一人安静,一人沉默。除了名字,对对方一无所知。
李君羡知他定有不愿提及的故事,恰如自己心上的隐伤。一人断臂,一人满头白丝,一双眼都是空寂萧索,仿佛烈火过后,一地灰烬,惊人的相似。
又是一日大雪初停,半夜时分,凉月如水,一地清辉。
李君羡提杆至太湖,竟在湖边见着杨过。身上落满积雪,醉醺醺靠着树,仿佛坐了一天一夜。听见有脚步声,杨过手指动了动,脚边几个空酒瓶咕噜咕噜四下滚开来。李君羡走近杨过,弯腰欲扶起他,便听杨过模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姑姑。
动作一滞,李君羡脑中倏地浮起一个宫服女子的身影,刹那种种情绪复杂地一一掠过心头。
便在这愣神的片刻,靠在树干上神智不清的人突然拉下面前人的衣领,随后头一抬重重吻了上去。
坐在雪地一天一夜,冰冷的唇狠狠压向对方的唇,牙关疯狂激烈的噬咬,仿佛一头绝望的兽。头上的积雪渐渐融化,顺着脸颊流下,仿佛落泪。
凄冷的月色下,白雪耀眼得刺目。一人激烈绝望,一人一动不动。
天地间寂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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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那场大雪逐渐消融,温度日渐回升。滴水的屋檐下有嫩绿色冒出,竟似春至。日渐晴朗的天气昭示冬日的最后一场雪已过去。
李君羡已有许久未出门,整日坐在院中,有时会拿出剑静静端详,又轻声叹息。偶尔自铜镜中照见满头白发,恍惚一阵,不觉便站在镜前许久也不回神。
初春第一枝桃花开时,李君羡在院中看见了杨过。
满院桃红柳绿春意肆意,竟浸不透杨过一身清冷孤寂。
许久未曾见,却仿佛只隔了几天,李君羡笑问:
“可要去酒馆?”
杨过不语,只一双眸子深深看着他。
李君羡缓缓收了笑,走至杨过跟前,眸子微微变得幽暗:
“若是为那夜的事,你大可不必。”
话音未落,李君羡突然揽过杨过的肩,低头吻了下去,又迅速放开他。在杨过讶异的目光中,李君羡重新展开一抹笑:
“这样便两清……”
一直沉默的杨过突然开口:
“你失了武功,我有。”
李君羡一怔。
杨过站在桃花树下,定定望着李君羡,一字一句道:
“你失了武功,我没了右臂。以后你钓鱼,我买酒。”
李君羡怔在原地。
几步之遥的树下人突然露出了几个月来第一个笑容,对着他遥遥伸出了手:
“可要去酒馆?”
突然间风起,刹那满院桃花飞扬。李君羡望着面前伸出的手,轻轻笑开。
这一年的太湖春来得格外早,草长莺飞,桃妖梨淡,满城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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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羡小小的院子开始多了另一个身影,薄雾的清晨总会响起剑声。依旧去酒馆,只饮一小坛,一坐便又是一个下午。至傍晚时分,斜阳从窗棂门外照进,便并肩回家。李君羡依旧去太湖垂钓,一枚弯钩仍然无饵,杨过抱着剑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湖面,偶然侧头望李君羡一眼。
平静的日子似乎可以一直继续下去,只除了一件事。杨过从不睡床,只躺在一根悬绳上闭目休憩。李君羡曾问了原因,这个隐隐触及对方过往的问题让杨过望着悬绳一阵恍神,良久,才淡淡吐出两个字:
“习惯。”
眼里有难得一见的坚持。
李君羡便再也不问。
只是这般小心翼翼避开对方过往,却终将阻止不了矛盾和伤害。
当李君羡看着杨过说:
“去年冬夜你喝醉的原因,可是因为你口中的姑姑?”时,杨过平澜无波的眼瞳刹那收紧,直直看向李君羡。
李君羡视若无睹地继续问:
“你一时冲动吻我也是因为想起你姑姑罢?你后来与我在一起也是因为你姑姑?杨过,你爱她?”
一叠声的问句,句句是不容分辨的肯定。杨过眸子剧烈抖动,愤怒地低吼:
“不要再说了!”
李君羡倏地笑了起来:
“不要再说什么?不要再说你昨晚梦中喊了一百三十七遍的姑姑?”
杨过眼睛瞬间睁大。
李君羡缓缓收了笑,目光微冷:
“我不过问你的过往,但这不代表我必须容忍。”
杨过嘴唇蠕动,在说出话的前一瞬,李君羡冷笑:
“杨过,我真没想到,你竟与你姑姑做出这种背德丧伦的事!”
“够了!不许你侮辱我姑姑!”
杨过突然红眼暴喝,猛然抽出剑刺向李君羡。李君羡不躲不避,寒刃直刺入胸膛,刹那心脏一停。
时间仿佛凝固,有温热的血喷溅在脸上,杨过倏然一惊,骇然望向那柄没入李君羡胸内的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仿佛方才那一剑不是自己所刺。下一秒,用力抽回剑,急速上前拥向对方,眼中慌乱而恐惧,喃喃开口:
“君……”
后一个字被淹没在对方低哑的笑声中。
李君羡倒在杨过怀中,感觉血不断从胸口涌出,他嘶哑地低声笑了起来,只觉得冷,遍体生寒。原来这世上,还有比太湖雪更冷的东西。
李君羡缓缓抬手,抚上自己脖颈。那里,狰狞突兀的一条伤疤:
“发为她而白,伤为她而留。杨过,其实我心里也有人……”
“……我知道。”
李君羡笑了起来,觉得心脏开始抽搐地疼:
“你我真是可怜。杨过,我无意伤你。”
“你不要再说了!我帮你止血!”
慌乱的声音竟隐忧哭腔。
李君羡想笑,但力气逐渐丧失,抚在脖颈的手缓缓落在身侧。最后一点意识里,李君羡轻轻吐出两个字,很轻很淡,转瞬即逝。
她应该是这么唤你的吧……
“过儿……”
杨过缓缓睁大眼,看着怀中闭了眼的人,满头白发,比太湖雪更让人,冰冷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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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冬天,没有雪。寒冷的太湖边,有人执杆垂钓,身影孤寂清冷。
依稀有两个字轻轻飘散在风中,转瞬被呼啸的寒风吹散。
“……君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