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珍珠宫。
    溢灵欣对水祭祀溢蝶湮说：“明子帝仍然记仇我当初阻挠他取血鼎性命这事。除夕宴后，派人把我扣于水牢，这半个月，不闻不问。这次我是叛逆出逃。如果雪迎不救我，我就会在水下，直到死。祭司大人，我们还有必要忍下去吗？这么多年，奉承一个根本不是君王的人。”
    溢蝶湮深深喘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司主，您有何吩咐？”
    溢灵欣水袖一挥：“水司使听令，发信给瑄琪翯，我要见他。”
    ——
    新年的味道，在大街上慢慢消散了。
    地柱——雁足屿。
    入夜，伤愈的瑄琪翯踱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冠鹘，站在瑄琪翯造就的阴影里：“倘若你真的攻入天乡禁都，整个统治系统崩溃，那个秘密就会被揭开。”
    瑄琪翯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一出塔就把那件事告诉我和明子帝二人，又是为了什么？我会给你你想要的。而你，最好也别随便碰我的人。”
    冠鹘低低笑了：“你也不让我碰她，明子帝也不允许我碰她，就算是她闯了祸……”
    “她怎么了？”瑄琪翯紧张起来。
    冠鹘并不回答瑄琪翯的问题：“嘻……就像我是男人，要跟你俩抢了她似的。明子帝让我告诉你，他不喜欢雪迎在你身边，所以将她带走。话说回来，其实，我想要的，你不一定给得起。我帮你只是好奇，留得住云的，到底是什么。”
    瑄琪翯侧目，用闪电一样危险地眼神凝视冠鹘：“你话多了。”
    冠鹘严肃起来，直面瑄琪翯：“雪迎在象牙塔。如果你真的攻进来，就算是夺，我也会把她弄到象牙塔。”
    “做人质，你的？”瑄琪翯的话语，毒辣起来，仿佛一时之间变回了那个给死人下毒的瑄琪翯。
    “就算是我在离愿海渡口帮过高羽琪的报答吧。”冠鹘说完就离开了。
    瑄琪翯从怀中掏出三封信，写信人分别是：九日、溢灵欣、萧羽飔。他抬手，一颗灰色的棋子在朗朗星空下被捏碎。
    粉尘中，一个个利落的身影出现：守拙、若愚、康力（斗力）、小巧、禹智（用智）、幽人（通幽）、具体，忠诚的在瑄琪翯四周下跪。
    瑄琪翯随手召唤出祥云，用影子再造坐照。而他自己，真正的一品入神。
    围棋九品，带着风雨欲来的战事，重出江湖。
    庾咒似被打搅美梦的兽，在迷离之中，准备着怒吼。
    瑄琪翯站在父亲曾经自刎的城墙上。
    风，瞬间鼓满了云色长袍。
    战争的齿轮再次转动起来。
    ——
    庾咒大地，战鼓敲紧，千山万岭，乱草纷飞。
    战马踏破烽火。
    将领士兵身上一块一块的，已分不清是干硬的泥土还是结痂的伤口。
    这场战役，瑄琪翯要带着大军，从地柱——雁足屿渡过离愿海，在可以直达天乡禁都的最大一个渡口——离愿海渡口登陆。
    渡口由冰族把守。
    海岸线一里之内结成了冰壳，给这个本来狭小的渡口扩展了地界。
    作为开头先锋军，必须给将从这里登陆的后续军队一个立足之地。所以，这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役。
    瑄琪翯考虑良久，微厚的嘴唇一挑：“豆儿，终究还是你厉害。水火不容？呵……”
    随即，瑄琪翯从九日和溢灵欣那里调来精兵。
    星光暗淡，火族数千初源力极好的司使，一碗美酒下肚。
    酒，清水的状态，烈火的属性。
    水族人用火族人体内的酒，结成保护结界，火族人沉入离愿海底。
    第二天，夕阳斜下，战鼓紧擂，瑄琪翯从海上发起进攻。
    冰司使宁南，望着大海上的船只，不屑地一笑：“愚蠢！一窝草寇，也想跟我斗？风族大部队还没赶到。而水族人，不过是会凝成结晶的小冰块！”
    天色擦黑，冰司使宁南自豪地眺望撤退的瑄琪翯大军。
    黑夜。
    大海，一片安宁。
    宁南在大帐里，嘲笑地晃悠着明万寄来的书信：“还说云司主不可小觑。关于战术，那个玩玩围棋的家伙，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离愿海，深沉不语。
    守卫士兵有些打瞌睡，傍晚的战斗，耗费了他们大部分精力。
    突然间，离着陆地只有几丈远的海面上，腾起火光，方圆一里内的冰壳驻地骤然崩溃。
    冰壳上的士兵在掉入水中之际，呆掉了：“海里也能有火？”
    接下来，一阵水弹，不对，是酒和油。
    起风了，只在离愿海渡口这块小小的空间内，从海洋向陆地，吹起了狂风。
    数万颗火球，全部在弹指一挥间，从海里冒出来，砸在一地酒和油的狭小海边，那种突然爆发的杀伤力是恐怖的。
    海边黑夜，转眼如同白昼，火光冲天，嘶嚎震耳。
    那些火，是有初源力的，借风而起，再加上被暗藏在水下的火司使驱使，熊熊大火冲向宁南的军营主帐。
    在火舌的掩护下，火族司使从海中跃起。
    火族用幻术编织成丝丝入扣的紧密火网，把冰族士兵全部拢在网里，无一疏漏。
    宁南以及所有士兵都痴呆了：“为什么！火族人怎么可能藏身于水里？水火不容啊！为什么！”
    冰族全军覆没。
    瑄琪翯慢慢踱到落败的宁南身边，蹲下，唇边微微溢着得意。
    宁南颓废地坐在地上：“为什么？！火族人为什么能隐匿于水中？我们对水族的防备是那么完美，为什么攻进来的是火族人？”
    “水火不容？难道你没喝过酒？那是一种可以燃烧的水。”说着，瑄琪翯拎出一个酒壶，“要不要来一杯？庆祝我基本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了离愿海渡口？”
    宁南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终于体会到瑄琪翯的可怕之处。
    瑄琪翯挥挥手：“押起来。”
    渡口，大旗换成了祥云。
    天乡大陆。
    离愿海渡口，再往前走，就是天乡禁都。
    天乡禁都里有瑄琪翯的仇人、亲人和牵挂的那个人。
    这天的月亮，在空中仅仅画出微微一条淡淡的金线，像是新生的锐利狼牙。
    瑄琪翯稍稍低眉，眉间的伤痕黯然地辉煌闪耀着，犹若马上就要化成腾空而舞的猛龙，势吞狼牙。
    非存王朝二十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他，深沉地看着大地，如魔坠。
    ——
    第一卷，完
    2011-4-5，1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