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舒叶.作茧 第四十八章 除夕宴.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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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鹘一路把雪迎拉到大殿前。
除夕,雪迎最讨厌的就是除夕。十年来,她从来不像别人一样把除夕当做喜庆的节日,因为,除夕夜过后,就是添今被屠城的日子。
这一路,满眼都是最最讨厌的红色,一块一块的红,像是溅在衣服上的血,雪迎不由得握紧了冠鹘的手。
冠鹘在进入大殿之前,告诉雪迎:“刚才你说,你会常来象牙塔,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还清了。”
雪迎不懂冠鹘在说什么。
冠鹘不屑:“好单纯。”
踏入大殿,金碧辉煌。
众司主司使全部就座。
到处都是火红,这片喜庆里,雪迎像是身处炼狱,从指尖开始冰冷,蔓延到全身。
“雪迎,来。”明子帝将雪迎揽在身边。
雪迎不得不承认,其实,有个依靠,是挺好的。可是……明哥哥,我能信你吗?
暮紫夕对明子帝的做法,大为不悦。
九日要起身上前,被溢灵欣一把拽住,他只好作罢。
雪迎自然看见了九日、溢灵欣他们,那一刻,她突然不想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过去。
觥筹交错,轻歌曼舞。
暮紫夕端起酒杯:“今日除夕,此次是前所未有的团圆之夜,除了云司主和精神司主,全部到齐。我衷心希望,下次除夕,非存王朝能全部统一,天下万民,永世安康。”
一片迎合。
“切,不止少了我哥哥和精神司主吧?生命司主也死亡司主在哪儿,谁知道呢?”瑄萌濛端着酒杯,抻着她滴水杏仁样的大眼,小声嘀咕着。
瑄萌濛察觉到雪迎看着她,恶狠狠地瞪了雪迎一眼。
雪迎尴尬地笑笑。
明子帝靠近雪迎耳边:“雪迎,过了今夜,就二十岁了吧?”
“嗯。”
“不打算谈婚论嫁吗?”
“呃?”雪迎呆了,脸比喝了酒还要红,“明,明哥哥……”
明子帝笑了,说不出来那是什么笑,像是笼罩在银月下的一栽兰花,沁出幽香,伸向更远,勾引出阴冷。
一片喜庆中,没人能听清楚明子帝跟雪迎说了什么,但是,每个人都看见,明子帝在跟雪迎窃窃私语,还把那丫头的脸弄红了。
暮紫夕被明子帝气得脸都绿了。
这大殿上,一红一绿,倒是挺好看、蛮喜庆的。
“明哥哥,我没想过,暂时,也不会想。”雪迎看懂了复杂的情况,就算是不复杂,她依旧会快刀斩乱麻的,这才是雪迎嘛。
“呵,我确实是不胜酒力了。当哥哥的怎么能随便问这种话。”明子帝随手拿起点什么,很享受地吃着。
雪迎这才舒了口气,拿起杯子,喝着葡萄佳酿。
“但,我非得当你哥哥吗?”明子帝细小的声音,转转悠悠地飘进了雪迎的耳朵。
雪迎猛烈地咳嗽起来,差点被葡萄酒呛死。
这时,还有个人要死了,暮紫夕,她快被明子帝气死了:“京鹛!月司主喝多了,上茶醒酒!”
“我回去了。谢谢招待。”雪迎干脆地起身,作揖,她知道,在这里坐着的时间越多,激起的矛盾也就越大。
明子帝应付地喝了口茶:“我送你。”
“你喝多了。梵无林,送雪迎回去!”暮紫夕把明子帝按在椅子上。
明子帝眼神迷离起来:“梵无林……”
梵无林上前一拜。
“你懂的。”明子帝诡异的笑了,笑得梵无林骨子里发凉。
大殿上所有人都看得分明,那是男人对男人的警告,他在告诉每一个人,不要乱碰属于他的猎物。
“雪迎告退,请各位尽兴。”
雪迎走的时候,冲九日、溢灵欣、萧羽飔他们眨眨眼,笑了,露出两个酒窝。
溢灵欣难过起来,雪迎透明的眼神在说:“别担心,我很好,等我回去。”
也许因为大殿里太亮了,雪迎他们出门没走几步,就黑了。好黑,好冷。雪迎用左手,握住了右手。
“雪迎姑娘,冷吗?”梵无林脱下斗篷,披在了雪迎身上。
雪迎身体一颤,有点踏实的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呢?
“一个人在宫里,不容易的。”梵无林仰望着消失在天空的烟花。
雪迎笑笑:“嗯。”
梵无林突然拉住雪迎,直勾勾盯着她:“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
雪迎这一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雪迎……”
——
“……豆儿。”瑄琪翯被包得像个木乃伊,在雪迎的小木屋外,徘徊着。
月光点亮了一块晶莹,召唤着瑄琪翯似的。
风很大,把积雪吹得乱飞。
瑄琪翯走近那块纷乱的雪地,呆住了:
空空的雪地,映着皎洁的月光。
雪迎曾蹲下过的地方,薄薄的雪被吹开,冰晶悄然起舞,雪花一时如舞蝶,闪亮的在柔云的眼神之下,像是布满碎钻的透明白纱,给一片雪地缠上了一袭嫁衣,等着谁,来完成这场婚礼。
雪迎着薄云孤独的聚集起来、散开,静悄悄的隐约衬出一个字:琪。
那个“琪”字好深、好深,怕是写的时候把整根手指全部戳进去了,那样做也许很冷,也许很疼,但,只有那样,才能证明,他在她心里存在过。
瑄琪翯想抚摸一下那个“琪”字,而他不敢,他怕雪化了。
是不是他和雪迎的感情,就是不能触碰的?一碰,就会化。只能在雪地里,留下一个烙印?
然而,傻丫头雪迎下意识地写出这个字的时候,到底明白不明白,不管写得多深,雪依然会融化,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是爱一个人,爱到刻骨铭心,骨销了,心烂了,还剩下什么?
整个庾咒,下起了雪。
瑄琪翯记得,雪迎说过,雪是云的心事。
她懂得云的心事,十年前就懂,十年后还是懂……
雪迎和瑄琪翯之间,到底有一段什么样的记忆呢?
下雪了。
——
下雪了。
“雪迎……”梵无林晃了晃发愣的雪迎。
雪花,落在雪迎的睫毛上,调皮地跳到她的眼角,化开。
雪迎昂起头,漫天的雪花,若散乱的白色花瓣。她舒展开笑容,眨着眼睛,一对深深的酒窝。
梵无林傻了,雪迎好像化作了白蝴蝶。他不懂雪迎为什么这么开心,就因为下雪了?下雪很浪漫?女人啊,就是女人。
雪迎张开双臂,梵无林的斗篷“啪嗒”掉在地上。雪迎赶忙把斗篷捡起来,还给梵无林,她的眼神是透明的:“谢谢你。我不想出去。我想弄清楚的事情,还没完。这次我来,不是为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