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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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霍无勋被蒙着眼睛带到了倭寇屯聚的大营里,此时已是午夜。除了中央的大营还亮着灯,其他帐篷都暗了。巡视的倭寇在营寨里来回巡走,互相交接口令。当这群人把霍无勋押回他们的营寨时,中央亮灯的大营门口早就站着一个倭将等候了。等候的士兵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一会掀开仙子看看帐篷里的情况,一会看看大营门口的状况。
    “将军情况不好。”倭寇们押着霍无勋到中央大营帐门的时候等候在门口的倭将小声地对为首的倭寇说到。霍无勋预料到里面躺着的病人一定是他们的首领,而且伤势很严重。他们的大夫束手无策了,所以才会半夜去拦截他们师徒。
    一排的倭寇将领站在病榻前,有一个跪在病榻旁边,病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上身没有穿衣服,腹部缠绕的白纱布已叫鲜血染红。病人很痛苦,却没有呻吟声。看到霍无勋走进来,站在病榻旁边的一排倭将全都将目光移向他。跪在地上的倭将爬起来:“救救他。”“这个大夫怎么这么年轻!”刚才站着的倭将鄙夷地扫视了霍无勋一眼,极为不满地训斥押送霍无勋过来的头目。“正野将军,他是霍大夫的徒弟,医术也是一流的。”“我不管他是谁的徒弟,如果救不活将军,他就得死!”那位正野将军恶狠狠地盯着霍无勋说到,霍无勋并不屑于他的忿怒。
    但是他们还是很快给霍无勋让开一条道,后面一个倭将把霍无勋推到病榻前:“刚才正野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救不活武田将军,你就得死!”刚才跪在地上的倭将就站在病人旁边,跟霍无勋差不多一个年纪,霍无勋能看出他很着急。病人的胸膛起伏得厉害,腹部的伤口流血不止。霍无勋正要伸手去解开纱布就被刚才那个叫正野的将军喝住了:“你想干什么!”霍无勋没有理会他的恐吓,将缠绕在病人腹部的纱布解开。病人伤情的严重性超出了霍无勋的预料,腹部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里面的肠子蠕动可见。这种伤情对于一般人而言早已致命了,但是这个病人居然还活着。而这个人正是上午被云依静一剑刺中的那个武田将军,武田信玄。
    霍无勋重新将纱布缠上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倭将的监督下完成。查看完伤口,霍无勋站了起来,倭将们都伸着头准备听他说什么治疗方法。“病人的伤情很严重,我需要时间思考怎么救治,请诸位到帐外等候。”霍无勋的脸上没有恐惧,他已经习惯了像师父那样沉着。“我看这个中国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正野拔刀向霍无勋,被其他倭将拦下了。“救将军要紧。”“大夫有的是,我杀了他再去给将军重新找一个!”“他们是这里医术最好的。老的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再杀了这个,正野将军还要去找哪一个大夫!”又是押送霍无勋回来的那个头目拦住了。“他说要我们都出去,要是他对将军不利怎么办。不要忘了他是一个中国人!”说什么倭将都不同意全部出去,最后留下那个跪在榻前的年轻倭将来监督霍无勋。他叫武田信长,是武田信玄的弟弟。
    霍无勋被带过来的一路上就没有想过要救一个倭寇,何况是一个倭寇的将领。他们的长刀给沿海的人们带来了不幸。他们掠夺渔民们辛苦劳作所得的财物,他们杀害这些淳朴的村民、奸淫妇女和姑娘。就在今天,他还亲手救治了那些被他们砍伤的村民,现在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如果救了这个人,他怎么能对得起那些死在倭寇刀下的同胞。一刻钟过去了,桌子上的烛心该剪剪了。霍无勋拿起剪刀,武田信长立刻警惕起来,盯着他。
    站起来剪烛心的时候,霍无勋又瞥见了那张痛苦的脸。那个人是想活下来的,要不然他坚持不到现在。药箱倭将们已经准备在旁边了,霍无勋转过脸,此刻他感到了不安,感到了谴责。他不能看那张脸,那张脸提醒他,他是一个医者。那张脸还提醒他,有一个生命在悄悄溜走。武田信长看着床上的武田信玄几乎扭曲的表情又看到霍无勋迟迟没有动手治疗,不禁心急如焚。
    帐外等候的倭将们走来走去,性子急躁的忍不住在小声骂人。病人已经实在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霍无勋按着剪刀的手有点颤抖了。医者,救死扶伤乃是天职,但是他真的忘不了这些人给他的同胞们的伤害。这时候,师父的那句话飘进了耳朵。他说,‘要记得你是一个医者’。师父是希望他活着,师父不想让他因为没有救活这个人而死。听到病榻上的痛苦呻吟声,他觉得作为一个医者的心倍受谴责。一个重伤即将死亡的人就躺在他面前等他救治,他却坐着一动不动。他在豆藤村的这个村民面前,是个倭寇,是个大坏人。但他若是在一个大夫面前,那么他还是个病人。
    武田信长看到兄长这样痛苦,他与哪一随时拔出剑结束兄长的性命。霍无勋缓缓地拿起剪刀在烛光上来回拨弄。“无勋君,请求你救救我的兄长。”武田信长向霍无勋下跪,他低着头,现在的他真实地体会到了那种即将要失去亲人的痛苦。霍无勋不知道这个倭国人从哪里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的这声“无勋君”确发自内心。霍无勋的脑子有些混乱,他很少遇到这样的时候。
    戚黯带着霍大夫到了卫所军军营里。在那里,霍大夫见到了时任浙江都司参将的戚继光,戚黯的叔父。此时的戚继光三十岁,身穿铠甲,目光炯炯有神。留一小把胡子。戚黯带着霍大夫到的时候,戚继光还在和部下研究倭寇的事情。“叔父,戚黯去晚了一步。正逢着倭寇也来找霍大夫,霍大夫的徒弟让倭寇带走了。”戚继光先请霍大夫坐下,让戚黯再把事情说了一遍。
    戚黯是戚继光的侄女,戚继光虽然是戚黯的叔父,但是十二岁的差距更让他觉得戚黯像妹妹。戚黯的继母排挤她,所以戚黯常常住在叔父家。在叔父的影响下,戚黯从小学习武艺,十八般兵器样样耍得来。父亲病重,于是她到天台上脚下去请霍大夫,只是还是没能留住父亲。父亲过世后,继母就容不下她了。等到父亲入土之后,她就只身来投奔叔父。
    “我原打算让戚黯去请您和您和高徒到我这军中来当行军大夫,没料到竟然出了这种事。”戚继光为自己没有让戚黯早一点去而自责。“叔父,现在怎么办?”戚黯看得出霍大夫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很着急,何况那位年轻的大夫又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先找出倭寇的大营所在,然后才能派一队精兵去救人。”霍大夫听得出这话很无奈,因为要做到这两件事都不容易。
    这是十九年来霍大夫最吧平静的一次,他觉得恍恍惚惚什么也做不了。他把霍无勋从一个婴儿抚养到这么大,这个孩子已经成了他唯一的亲人,就像他是这个孩子唯一的亲人一样。现在,这个孩子被从他身边夺走了,到了一个完全是倭寇的地方。即便是救活了倭寇要救的那个人,他也未必就能活着回来。在天台山脚下悬壶济世,每天在国清寺的晨钟暮鼓声中渡过。这是他来到这儿,来到台州唯一想做的。但是,现在看来,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过上真正清静安宁的生活。没有安宁的个人,只有安宁的国家。
    戚黯端着茶到霍大夫的营帐来,因为她见灯还亮着。这个姑娘长着一张瓜子儿脸,双眼皮明亮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瘦削的精致脸蛋上五官分明,笑起来还能看到两个淡淡的酒窝。“戚姑娘还不休息?”霍大夫无意识地端起戚黯送来的茶喝了一口。“看见您这的灯还亮着,猜您是为了霍公子的事情睡不着,所以进来看看。”戚黯为自己不能说出什么救人的好计划来宽慰这位师父的心而感到内疚。明知道这件事的无奈,霍大夫才想避开这个话题,不然不知道怎么渡过没有徒弟消息的时间。“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戚姑娘。”霍大夫想起她父亲才刚刚去世。戚黯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后母不能相容,只好来投奔叔父。”霍大夫不再往下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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