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这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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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活下来,或者,拉一个人一起去死。——摘自某日卓意踏板上的心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一丝月光钻进了缝隙,投射到卓意苍白的脸上,男人漆黑的眼睛目光冰冷,肌肉紧绷,准备着随时可能而来的一场搏杀。
“啪”一滴血从五六米高的空中落下,四周静悄悄的,连人的呼吸声都带上了点紧凑小心。很快,地面上的血滴表面覆上了许多灰尘粒,鲜艳的血红渐渐变成了沉重的褐红。
“喂,这样下去你会死的。”身边的人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话音未落,贴在这人脖子上的匕首又立马向他进了一分,卓意转过脑袋,眼神依旧冰冷,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不用担心”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丝鼻音:“我没事的。”
如果一个小孩子跌了一跤摔破了膝盖,面对大人的着急和心疼,微笑着说,“我没事。”我们都会忍不住地想夸奖他勇敢,是一个好孩子。可是如果一个人身上被砍了好几刀,满身鲜血,一边气定神闲地拿着匕首玩弄着你的脖子,一边还温柔地安慰着你说:“我没事的。”你会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穷凶极恶?心态扭曲?还是心理素质过好?总之,不会是一个正常人。
欢喜的脑中历经了愤怒、委屈、郁闷、冷静、无奈等众多复杂情愫后终于成功过渡到了对身边男人猜想和总结。
微微颤颤地蹲在离地面五六米高的踏板上,欢喜的双腿基本上已经麻木的失去了感觉,本来就是一个高风险、高难度的动作,硬是被脖子上的匕首逼得保持着被点血的姿势维持十多个小时。
脑袋一阵一阵地犯晕,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欢喜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地让自己的神志变得清醒一点,自己现在的情形与其说是胁迫,倒更像是一场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折磨,未知的等待总是更能让人心力憔悴。时间仿佛在寂静的黑色中残酷的放慢了脚步,疼痛和饥饿却在晕眩中格外清晰起来,细细的如针芒般缓缓地浸入你的皮肤,深入你的骨髓,拨弄着仅剩不多的自持力。
很多人总梦想着娱乐生活,游戏人间,但更多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你就这么赤裸裸的被生活给玩弄了。欢喜可以接受奸险小人的算计,也能面对恩怨情仇的报复,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是这样一个倒霉的炮灰路人甲的命格。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所以在一个春意盎扬的清晨(好吧,早上五点是有点早),欢喜从酒吧出来准备在路上晃荡一圈,等着路边的早餐摊子开张后安慰一下饿了一晚的肚子。没想到早餐还没见着,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大活人撞得差点贫血,欢喜痛苦的从地上爬起来,哭丧着脸等着别人的赔罪道歉呢,没想到罪魁祸首微笑着直接用一把泛着血光的匕首招呼了他。
那人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鲜血淋漓的,欢喜晕晕乎乎的还在想是不是自己不小心闯入了别人剧组的镜头,身体已经被人拖着东奔西窜,爬上窜下的,然后彻底地体验了一天梁上君子。
总之,欢喜今天是成功被悲剧了,向来浑浑噩噩没心没肺如他,也为此时的遭遇给深深地震撼了一把。不过,天意总爱弄人,人也就不得不学着自救。在长时间的乖巧配合后,欢喜终于佩服起身边人的顽强毅力,拖着这么一副半残的身体,居然还这么神志清醒动作利落的,确定了再这么耗下去,自己就差不多可以优先阵亡了。沉默是金,但有些时候,咱们得视金钱如粪土,众多社会新闻中血淋淋的报道教育我们,沟通,它是创造和谐社会的点金之手。
“哥们,饿不饿啊,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虽然话题很严肃,过程很恐怖,不过欢喜坚信,一个轻松的开头是很重要的,它是一个良好氛围的前提,真诚交流的保障。
卓意垂着脑袋,靠在欢喜身上,手中的匕首却更近了男孩一分,直接无视了欢喜的声音。
欢喜等了许久也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又不敢动脑袋,只觉得脖子火辣辣的疼,估计已经见血了。用余光去瞟身边人的神情,希望可以得到点信息,只可惜男人垂着眼睛,低着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看,咱们萍水相逢又患难同当的,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对策啊?”欢喜锲而不舍,直接进入主题。
几分钟的沉默……
“你流了好多血啊……”颓败的自言自语。
十几分钟的沉默……
“你再不出声,我就要开始垂死前的挣扎了……”喃喃无力的气声。
几十分钟的沉默……
“你是不是已经死了啊,是的话,让我知道一下。”愤怒中的胡言乱语。
卓意微微皱了皱的眉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快要昏迷的男孩,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夜色浓重起来,凉意伴着晚风浸肤而入。
匕首又离男孩的伤口近了一点,有一丝鲜血沿着脆弱的喉管滑下来,突然而至的疼痛让快要失去意识的欢喜清醒了许多。
“不要睡觉。”
欢喜努力地撑开眼皮,男人有些重叠的身影晃了晃慢慢在自己眼中清晰起来。
“不要睡觉。”卓意又重复了一句,声音不大,语调平缓,不仔细听的人,还会因为音质的柔和感到话语的温柔。
当然,这是一个错觉。欢喜对着头顶纵横交错的水泥钢条无语凝噎,寂静空旷的废楼中有风呼呼地穿堂而过,发出空荡的回音,又是几个小时漫长痛苦的忍耐。终于,卓意拿开了男孩脖子上的匕首,移动了一下,欢喜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他们所蹲在的踏板只有一个人手臂长的宽度,在半空中巍巍晃晃的。
卓意看了一眼还在浑噩状态的欢喜,直接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慢慢地向前移动,最后停在踏板的尽头,松开手,利落地向下一跃,稳稳地落在下一层的踏板上,然后伸出手面向还蹲在踏板上的男孩。
欢喜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那只手,修长的指节上沾满了鲜血,大多数早已干涸,只有指尖处的颜色还鲜红漂亮,大概是刚刚染上的关系,稍稍还能看到的皮肤却是非常的白皙漂亮。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欢喜移动一下,卓意缓缓地垂下了手,眯起眼睛看着仿佛处于游神中的欢喜,男孩垂着眼睛看着脚下的踏板,原本脸上精致的妆容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整张脸像调色盘一样,五彩缤纷的,看不出表情。害怕逃出来后我会杀他么,还是在想接下来怎么处理我?
卓意的微扬的嘴角带了些冷然,默默地站在原地,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很难逃出众人的追杀,必须要有一个地方安置自己,最好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掩护。他在等待,也在赌博,赌这个男孩的态度。几十个小时的相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孩不会做蠢事。如平常人般,这个男孩在遭遇这一系列后也会害怕,但他并没有出现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慌张,而所谓的害怕好像也只是敷衍他似的走了个场,就散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也没做任何形式的反抗以及任何措施的求救,竟然意外的配合。卓意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是他过于懦弱的表现,男孩也曾在受不了的时候试着想和他商量,然而在交涉无果后也只是表现出颓然的情绪。
他是太理智了吗?卓意心中默默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是理智也不像是认命,只不过他太无所无谓的样子让人觉得好像有点……有点不太在乎自己。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欢喜动了动胳膊,深呼吸了一口,慢慢地把身子趴在踏板上,然后双手抓住踏板两侧,伸出脚,缓缓地让身子下降。卓意站着的地方离踏板只有差不多一米的距离,欢喜的脚很快就碰到了下一层的踏板,卓意侧了侧身子,让出些地方,欢喜站稳了双脚后,接着双手放开了踏板,站直了身体。
整个过程中,卓意一直双手抱胸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刚刚男孩移动的全过程,扯了扯嘴角:“原来你不喜欢别人的帮助?”
“呃,不是啊,“欢喜一只手拉住旁边的钢精,转过身看着卓意,有些歉意地说道:“只是,你刚才从下面缓缓把手伸向我的时候,很像……”
“像什么?”卓意微笑道,眼睛里的光明暗不定。
欢喜有些尴尬地笑着:“血淋淋的手缓缓地伸向你,很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
……
思维与思维的碰撞,果然会闪现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一阵空袭而至的互相沉默,卓意转过身,身手矫健地攀拉跳跃,立马到了地面,选了干净地地方坐了下来,姿态优雅,面色平静,气场很恬淡。
等到欢喜哆哆嗦嗦地爬到地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也没看卓意一眼,就准备向出口走去。
卓意睁开微闭的双眼,看着脚都站不太稳的欢喜,特别淡定地吐出一句话,他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去你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