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爱,倾覆 第15章 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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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远远地看到子见进了院子,就暗中问权·修宜道,“可要让子见给君上诊断一下?”
权·修宜摇了摇头。
他知道临德的个性。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恐怕怎么劝解都是没用的。
权·修宜感觉他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面对断的决定一样。明明知晓得一清二楚,却无力挽回,甚至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确定什么都不跟他们说?”溪水再次发问。
权·修宜再次摇头。
他看着院子里玩得开心的一大一小,还有站在屋檐下互相聊着天的另外两个,眼中的神色复杂而矛盾。
溪水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念平。
小孩儿随了父亲,长得比同龄人更加高挑。将来必定是个美人坯子,身材惹火。
许多的念头随了那一眼收回进肚子里。溪水转过脸去,背着光有滚滚的泪珠落下。
不久,花月·绿辉同着大总管离一起到达郡王府。
临德勉强振奋了精神来到大厅。搀着临德的溪水哑然看到他的脸上居然薄薄地敷了粉,把眼底的黑气全都遮住了。溪水只好低下头。他生怕眼中泛起的红丝背叛了自己。
花月很高兴地接了临德的书信,言语里充满了亲近的意味。往常他过花朝节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连说个吉祥话的对象都没有。
大总管阴着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厅上的两个主角来回地看。
临德的话听在别人耳朵里也许觉得郡王爷今天真是风度翩翩进退得宜。可是溪水听出了其中破碎的心情。
也许本可以留下花月一同吃顿新年饭的。君上想了好多年了吧。
可是他自己先开口对花月下了逐客令。
随着花月垮塌下来的脸,君上在假面之下的真心怕都疼得碎掉了吧。
溪水忍不住扶住临德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花月告辞离开之后,临德把自己关进了寝室里,蒙头大睡了一天。
所以,花朝节那天本准备下去神院酬神的祭祀礼品全都白白浪费了,堆积在大厅里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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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德的毒发作得很快。
在权·修宜离开曙嗣去和北辰·律汇合之后,临德就躺倒在了床上。
子见当然是最恼怒的一个。
他不明白临德是如何中毒的。
毒很普通,是一般江湖人都会用的“油石”。毒发缓慢,中毒者得熬上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死去。不过,这毒有一项好处就是加入了麻药。毒发后期,中毒者几乎没有什么痛苦。
可是要救的话就很麻烦了。
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所有送进去药都被临德倒掉了。即便想趁着病人昏睡的时候强行灌药最后也会被发觉并想尽了办法吐出来。
反应过来的子见这时才明白临德这是一心求死。
他送了药进去,临德自己则每天把毒药当成了饭吃。
大总管离是最为慌张的一个。
他看得出来,郡王爷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他是来真的了。
兴元帝让他来时只吩咐了三句话,“第一,一定要看住了临德。朕不要看见他少掉一根头发。第二,尽量让他过得开心一点。只要是一个郡王能够做的可以做的,都随他的性子去。最后,朕不希望有人来打搅他。尤其是那些和他的过去有关的人物。”
这三条其实做来是相当矛盾的。要看住一个人的脚,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软禁。如果被软禁了,任是谁也开心不起来。可是如果不软禁,又怎么能做到不让人来打扰。
离自知他这个大总管难做。所以一直以来他所奉行的事只能是从兴元帝的角度去思考衡量。郡王爷的心思他根本无力顾及。
可如今要是郡王陨了,那么这么多年来他的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就全都化为乌有了。
离总归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许多年都逆来顺受了,为什么郡王爷就挑了今年要寻死呢?
他如果死了,照着兴元帝的手段这一府上下百来口的人还不都得陪着一起去。
离闭了闭眼,心里一片灰暗。
忠君者,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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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见在临德躺倒后第七日盼来了权·修宜。
权·修宜根本就是知道的,所以子见来的信他看都没看。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北辰·律。
权·修宜是从骨子里尊重这位御座王的。所以他不愿意再次把难堪的事难为人的事全都推到北辰·律的头上。所以他只是皱了眉避重就轻地对北辰道,“君上病了。”
丰山书院的事大体已经办完了。
简·书成不愿意嫁,那边征平也不愿意娶。合了一拍两散。北辰·律这趟来与其说是提亲倒不如说是来安抚简家的。皇子梗着脖子不肯答应,又自作主张娶了一个原本是神院里的人。这出戏只能到此为止了。御主轩明肯定是不高兴了,不过另外还有一个御主雨夜压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听到君上们旧事重提的。现在,简家老先生没有异议地接受了安抚,北辰·律也就完成了任务。
听到临德病了,北辰倒也不是很意外。派去曙嗣的管家每年都在报告说临德病了。
北辰微一点头就放了权·修宜回去,“去看看吧。如果要什么药,只管跟御药房讨。说是我的意思。刚刚过了新正就把你调出来,也是我的不是。”
权·修宜推让了一回,最后还是谢了皇爷的“美意”,回转曙嗣去了。
一路上,权·修宜在丰山上见到花月·绿辉的那颗小心肝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
虽然已经是小心翼翼地引了北辰·律绕开主道。满以为在那人山人海地听书人里不会被御座王轻易看到花月的。没想到越是不想来的他偏偏给你来什么。
花月·;;绿辉也是个奇人。或者是知道自己的寿命有限,所以活得通透了。
丫丫个呸的,都通透到敢当着御座王的面演戏的地步了!
权·修宜现在想来是一阵阵地后怕着。
上山那一路山,他都怀疑自己的脑袋都已经是提在手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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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曙嗣时,临德已经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权·修宜现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让临德稍微舒服一点。
这样吩咐了子见,他立马就跳脚指着权·修宜的鼻子骂道,“好啊!原来都知道的,就是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当我傻子耍啊!”
撂挑子不敢?眼下可不是时候。
子见白了白眼睛,知道他也只能说说气话而已。
权·修宜赶回曙嗣的当天晚上就拉过了子见睡到了一间房里。
新婚之后,这在曙嗣还是第一次同房。子见期期艾艾不知道该骂还是该亲。
权·修宜抱定了子见却只顾了说话。絮絮叨叨,兼带有哭哭啼啼嫌疑地说完了花月的事,权·修宜叹息了一声。
子见呆愣在了权·修宜怀里。半晌,才长吐一口气。
翻身睡过去,子见当晚只留给了自家夫君一个凉凉的脊背。
权·修宜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这下一步该怎怎么跨出去,绞了绞乱成一团的头发,失眠到天亮。
接下去的几个晚上,权·修宜用同样的办法把事情悄悄跟暖儿、子归和绿茗说了。
各人的反应不一。
暖儿低头在权·修宜怀里哭了一会儿,第二天就振奋了精神忙着这些天来一直忙着的家务。
子归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对权·修宜说了一句,“知道了。好好睡吧。”
绿茗直接压了权·修宜的唇,道,“莫说。我不想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和死法。我们只能管好自己的。”
权·修宜觉得自己也应该跟断说一声。虽然他已然听不懂了,可还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而断的反应是最石破天惊的。他听完对权·修宜露出了一个久违的艳艳笑容,问道,“这么说,他要来陪我了?”
权·修宜顿时失语。
那晚上,走过断少君房间的仆人都听到了里面传出了欢快的歌声。仆人们都摇头:断少君的疯病又发作了。
明正三百年。冰月火立首日。凌晨六时整。临德郡王逝于曙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