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繁花 第28章 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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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岁以后的生活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取得博士学位后,进而晋升院士。成为在锦鲤之后皇家艺术研究院接收的又一个年轻的院士。虽然也希望不要把“最年轻的某某某”称号挂在头上。那东西惹来的非议往往要比名誉多。可是,一旦真正被整天就这样念叨着了,虚荣的内心还是止不住怦然。
临德郡王的府邸到底还是被清都收回了。一次路过,只看到贴了封条的大门上满布蛛丝。曾经打算往权·修宜所在的七情都一行。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人和我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除了临德郡王这层薄薄的关系,我和他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总不能过去说我是来悼念他家君上的吧?
第九实验室那边也是很果断地断了联系。全身检查或者是治疗,都不过是让自己遭罪而别人落得拿到珍贵资料的轻松。毕竟,那“毒”根本就是治不了的。不管是图书馆里现有的医学资料还是方·旗的论断,结果都是一样的。
方·旗是唯一一个知晓我真实情况的朋友。他当然不同意我放弃治疗。但是我对他说,“死之前,我不想受到任何侮辱。我要干干净净,高高兴兴地离开。”听了这话,他就没有再劝我。
白·馥去了云水。我早就猜到他是熬不住的。果然,新闻里报道说凌秋路被国王引荐到清都拥有了和王储同等的继承权之后,第二天他就奔去了云水。他的兴奋冲动直接导致了白家的家族企业高层一片混乱。经济损失还是次要的。总裁离奇失踪的谣言却让总公司的一些不安分因子躁动起来,白家差点就变了天。
齐水五年,我三十三岁。白·馥正式接管了白家的企业。关于中间经历的许多波折,白·馥从来都是缄口不语的。只是,正式接管的前一天他突然找到我。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只干了一件事——喝酒。我跟他说,我很高兴他能在喝酒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了三声。醉眼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他流泪了。
那年冬天,羽京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我则站在雅乐剧院的舞台中心接受了林·络颁给我的金色奖杯。国际艺术家协会每三年一次遴选,颁出十五个大奖和二十五个小奖。我在三十三岁那年一口气拿了六个。比五年前的林·络不遑多让。
齐水六年,一部为我量身打造的舞台剧《繁花》开始了准备工作。林·络在这年的耕月晋升为青影娱乐的总裁,并且获得了国际艺术家会的终身成就奖。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拿奖的时候,他不无示威成分地邀请了我跟他同台演出以作答谢。惹得同去观礼的锦鲤哭笑不得。
齐水七年,岩林王国发生了地震。烈度等级被定为红色的十二级。离最高的一级仅差一个档次。被派去赈灾的是凌秋路·三千,岩林唯一一个亲王。我立刻推迟了《繁花》的发布演出。在方·旗之后,我成为第三批前往灾区的医疗志愿者。
白·馥没有去成。如果他知道的话,他肯定是会去的。地震发生的前一天,他心脏病突发昏倒在中京的金融交易所里。地震发生时,他正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意识模糊。
灾区一片混乱。破坏程度已经超过了人们的想象。更糟的是,当我们这一批志愿者到达的时候,气象部门发来了泥石流和暴雨预警。灾区的一座重要海防堤坝必须被炸开,以疏导水流。否则整个灾区就将变成泽国。于是那座堤坝的设计者安高大学的白·楠被请了过来。通过种种信息的拼凑,我总算认出了这个白·楠也是青影的人。说来,他的来头还不小呢。国际电影工业协会两届的影帝,安高大学海洋工程学院的博士。还有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带来了一大群法外人来帮忙。
凌秋路已经剪掉了他那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连天的辛苦工作下来,他几乎已经瘦削得只剩下骨头了。一边欢迎着白·楠的到来,一边凌秋路无奈地接受了岩林第一美的海堤即将被炸毁的事实。白·楠到来后的第二天半夜,几声巨响平地而起。让惊魂未定的灾民们惶惶不安了好几个钟头。
幸好,凌秋路这个人该有的杀伐果断他都有。灾区的情况在暴雨渐止之后慢慢好转起来。只是,人们心头的阴影却要花上好长时间才能抹去。
作为医护人员,我忙得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低头工作的时候,我几乎心无旁骛。连天来的头一道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时,我有点木然地听到身后高岗上突然响起的哀嚎。那好像是几千几百人在哭天抢地,撕心裂肺地呼喊。我只是机械地回头望了望。这么些天来,脑子已经被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涓涓成流的血水刷屏刷到一片空白了。我连思考的动作都忘记了。
然后,当剩下的工作必须要由政府去完成时,凌秋路倒下了。我和方·旗在听到这条消息时已经跟着志愿者的大部队返回了各自的城市。岩林的老国王代替凌秋路向社会各界的援助表示感谢。同时,他称赞了志愿者们。我和方·旗还有很多人也在之后接到了志愿者中心的慰问和褒奖。
是年果月初,灾难一词已经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凌秋路和白·馥都处于修养阶段。而我则迎来了人生最辉煌的开始。《繁花》终于在雅乐剧院上演了。无疑那是一出成功的舞台剧。第一场演出结束后,好评如潮。随着知名度的打响,青影决定在第二年开始举办巡演。而白·楠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跑来凑热闹。拍完了新片《断掌》之后,他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找我说无论如何也要跟我合作一回。而我看他的脸上全然写着的是“好玩”这个词。
白·楠的不是专业舞蹈演员出身,但是单就表演而论,整个剧组却是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功力的。我在半被胁迫半尝试的状态下答应了他。巡演的时候,白·楠的哥哥,也就是青影炙手可热的影帝白·松前来探班。咋一见面,我就记起了他来。第一次见面时,我正在休息室里等着和凌秋路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而他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安静坐着,周围全是等着试镜的年轻人。
“你这个人真是太沉溺于自我了。”他见到我劈头第一句就很打击人。
我莫名其妙地求解。
他冷笑了说,“我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吧?你居然现在才想起来我们见过面。你要我怎么说你?”
我顿时语塞,讪讪地挠了挠脸皮。
白·松好像也没有兴致和我打交道。他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白·楠身上。我颇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心情看他像训儿子一样对白·楠进行说教。说教的内容从表演到衣食住行甚至于睡觉起床的时间早晚都要唠叨一遍。
大多数人都是妹控,这位是弟控。那次见面以我最后的笑场结束。
齐水八年,《繁花》经历了一年的巡演之后载誉而归。我在年终拿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奖项——飞燕奖。来自国际舞蹈家联盟的飞燕奖是业界最专业的评审委员会给出的两大奖项之一。能够在四十岁之前拿到,真是够本了。
齐水九年春,一个意外的事故让我失了所有的劲头。书成带着他那清瘦的身躯和入骨的相思再次来到我面前。那天是个阴天。东川学院前的马路上行人稀少。正好是节假日,学生们该玩的玩去了该打工的也早就勤快干活儿去了。我悠悠地站定在路边。对面,书成穿着白色的长服赤着脚茫然地搜寻着什么。
冷冽的风吹起他的长发,凌乱铺在脸上。
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
他隔着马路,轻轻对我说,“我想你了。”
我张了张口,喉咙发涩,溃不成声。
他慢慢走到马路中间,似乎是想过来。不算密集的车流有所避让地躲开他。司机们探出头来,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他。
“你,想我吗?”他问。
我再次张口,却道,“你穿着男孩的衣服,挺好的。”
“好。那我以后一直穿这样的,不穿女装了。”他笑了,问我,“你会喜欢我吗?”
我被眼前不时晃过的车辆弄得心烦意乱,恍惚间点了点头。
不要再开到我眼前了,这样我都看不清书成的脸了。
我厌恶地挥了挥手。车辆似乎因为我那一挥手有了暂停出现的趋势。
书成笑得越发愉悦了。他快乐地跑了起来,迎头奔向一辆从街角处转出来的卡车。
我愣愣地看着他像拥抱情人一样扑上那辆卡车的车头。
他白色的身躯在空中翻转着,翩然落地。
几朵红色的花盛放在白色的衣裾、黑色的路面以及银灰的卡车上。
“我知道了可以拥有你的办法。”
我冲过去抱起他。他却闭着眼说了这么一句。
“作死吗?!”我怒吼。
明明都没有活够,怎么就要去死呢?连我都不想死啊。你怎么可以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