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月 第40章 恨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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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深情故事的后续是以另一个极端结束的。
爱与恨就是光明和黑暗,容不得彼此。当他们缠绕在一起,我们能够得到的是灰色的怨恨和永无休止的争斗。
三草•槿在浑浑噩噩中看到那个美丽清冷的女子以手抚额亲吻了那条巨大的蟒蛇。
他以为那是某种祈福的仪式,或者是神人们与兽类说话的方式。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所以他放任自己昏了过去。所有关于上古神兽的惊人美丽或者是它们带来的令人敬畏的恐惧都随着双眼的闭拢而沉于黑暗。
三草•槿醒来的时候看并没有看到传说中千年一落叶的金色榕树,当然也没有什么万年一衰败的镜花。应该说世界上所有牢笼的所在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的。石头,寒冷,坚硬,黑暗,腐臭,这些就是牢笼的代名词。即便是在通天宫,以上事实也不可辩驳地存在着。
通天宫的仙人们似乎对闯入者的身份不屑一顾。尽管三草•槿在一醒来之后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满怀希望地说出了“黑水关”的名号。
“这与我无干。”看守的通天宫弟子拉了拉垂落到地面的长袍,一边淡淡地说道,“事实上,我从来都不知道黑水关是什么。请你,安静地呆着,好吗?”
三草看着那人脸上垂落的面纱和纤尘不染的长袍,心里不免绝望。
那些面纱和袍子都很好看。一眼望去是白色的,可是细细地看时却发现上面密密地用丝线绣着四时的花朵和许多不知名的鸟兽。衣袖和衣襟上的花纹古老而华丽,闪烁着星辰般的银辉。
可是,这些东西光看着有什么用呢?
那人站在牢门口,尽忠守卫着。几个小时过去之后,他依然没有打算离开去吃点什么或者只是去喝点水。他就像一座雕像一样站在那里,连肩膀都不曾松过一下。
正当三草暗自心惊焦急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三草认出那张脸的主人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急忙冲到牢门口,隔着铁栅栏冲她挥手叫道,“恩人,恩人!快放我出去。我不是有意冒犯通天宫的。”
祈尘的脸上也罩着面纱,否则她一定会被祈明看到她脸红的模样。所以她咳嗽了一声,尽量冷下声调来对三草说话。
“请安静,黑水关的弟子。”她说,“你的闯入并未得到我们通天宫的允许。所以我现在要带你去见执法长老。在她给出判断之前,请不要任意妄为。否则我将不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祈尘的语调尽管听上去冰冷,但仍然让三草暂时定下心来。
他知道至少现在他还不用死。
跟着祈尘走进通天宫,三草一路低头盘算着如何来说服马上要见到的“审判官”。脚边的奇花异草甚至空气中奇异的香味都未曾引动这位黑水关高阶弟子的注意力。
祈尘走在前头却不时回头观望一下身后的“囚犯”。他的表现实在令祈尘非常地困惑。
祈尘是知道黑水关的。据她为数极少的山下的朋友告知,黑水关是个神圣的地方。那儿的弟子都是治病救人的良医,心怀仁厚救人无数。通天宫里生长着各种灵株异木珍惜药草,照道理说眼前这个人现在应该两眼放光地盯着遍地都是珍宝的植被树木看才对啊。可他却脸色凝重眼光闪烁,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并未刻画在她脸上的岁月让祈尘在小小的疑惑之后有了洞悉一切的了然于胸。
“过来,见过执法长老吧。”
祈尘提高声调提醒了一句,才把三草叫转过来。
三草尴尬地笑了笑却马上被眼前的瑰丽美景所震惊。
那一处小小的白石台子被参天古木所包围,看不到背景。高天之上是迅速流转的白云,听不到风声。三两个石制的半人身灯柱里闪动着红色的火光。白色的石台上端坐着一个女子。她的手自然垂在膝盖上,脸上并没有覆着面纱。没人能够说出她的年龄。她看上去很年轻,额头一丝褶皱都没有。可是她的眼睛深邃而睿智,却是只有长久的岁月才能赋予的恩赐。
祈尘站到长老的身边,微不可及地叹息了一声。
长老朝三草招了招手道,“不必害怕。上前来,让我看仔细一点。”
三草惶恐地站在原地。刚刚打好腹稿的一席辩解悉数在长老的一眼之下化为乌有。他的嘴巴嚅嚅地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来,听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你是为什么来雾都山的?”长老问道。
“采药。”这次,回答的声音显得比较有底气了。
长老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黑水关。我甚至认识你们上代的关主。可是,雾都山上临仙花盛开之处便是警戒线。往上是通天宫的禁地。你,作为门派的高阶弟子应该非常明了这件事。”
三草终于有了说话的勇气。他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但是治病救人却是我辈本分。听得此处有这味药引,我就顾不得其他了。”
长老迟疑了一下,问道,“确实是为了治病救人?”
三草立刻点头,态度坚决。
长老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祈尘道,“你先带他下去。我和其他长老商量一下再做决断。”
祈尘答应了,转眸对三草一笑道,“跟我来吧。”
若没有这一笑,或者故事就不会朝着偏离主轨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的。
虽然隔着面纱,那璀璨的笑容依然惊心动魄。三草失魂落魄地跟着祈尘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祈尘掩埋在面纱下的不快和身后长老略略皱起的眉头。
之后的三天,三草就在通天宫狭小的一隅里安稳落户。休息的时候,他才猛然间发现他那条被神兽咬断的腿已经接上了。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
每天前来照顾他饮食起居的是祈尘。
虽然心里带着一点不情愿,但是祈尘在本着“人是我带来的”思想上认命地接受了这项多出来的日常工作。
三草眼中溢出来的越来越露骨的情感也让祈尘感到害怕。
那个男人简直是想要把她一口吃掉。这比她遇到的任何一头野兽都要可怕。如果可以的话,祈尘真希望当初她并没有救回这个男人。
当然,祈尘的种种思想作为另一方的三草是根本无缘知道的。至于向权•修宜转述该事的一草•如雪更加是不了解的。她最后甚至在嫉妒心理的作用下把整个事态的发展略略扭曲成了一个拙劣的“以怨报情”的故事。
后来被通知他被通天宫驱逐的时候,三草心有不甘地想要赖在通天宫多看几眼祈尘而奋起反抗。洞悉他心理的祈尘当面骂了他一回。言语当中多有刻薄的话语。经一草这么添油加醋地一番加工之后,祈尘的形象就完全被塑造成了一个泼妇,一个不懂风情辜负了别人心意的忘恩负义女。
“这有什么?”权听着听着不由得笑了出来,“她本是侍奉诸神的人,摒弃世俗情欲本是常理。说到忘恩负义,还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先见色起意的。”
一草噎了一下。她喘了口气,恶狠狠地把矛头投掷向一派好整以暇的权•修宜,“你懂什么?!摒弃世俗情欲?我呸!要不是槿师兄在下山之前看到那一幕,他或许还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可猜到那个清心寡欲的女人干了什么?”
权对于一草的失态已经忍笑到肚子痛的地步了。
这算什么一派掌门,泼妇还不如。
他痞子样嘻嘻一笑道,“总不会在自我安慰的时候被你师兄撞见了吧?哎哟喂呀,说这话我可得遭天打雷劈的。”
一草咯咯一笑,疯笑起来。
“要是那样还说得过去一点。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