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陪客户吃的是宫廷菜。
    满汉全席，一百零八道，摆了满满一大桌。
    王艳芸说的没错，她就是个顶包的，那酒刚开始是敬给谢华年的，她挡的多了那酒就不绕弯子了，直接都敬到她那去了；她来者不拒，别人敬多少喝她喝多少；谢华年看出她有点不对劲，一张双下巴的脸笑的像尊弥来佛似的替她拦了下面的酒，在她耳边问她，“你今天怎么回事？”要是照她这种喝法，到最后合同是喝成了，估计她命喝没了。
    谢华年问的她心里一阵犯堵，整个胃翻腔倒海的就上来了，她顾不得那么多礼数，跌跌撞撞了出来包厢往洗手间里跑，趴在洗手间里稀里哗啦吐的天昏地暗，更是恨不得心肝肺都给吐出来。
    她也想问自己，她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人家给她敬了杯酒么？不就是结婚了么？有什么啊，这世界谁离了谁不是照过啊？！
    可是她心里就是难受，难受的她的心拧着疼；她不能消停一分，消停一分她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在饭场上失控；她只能喝酒，一个劲儿的喝，拼命的喝；喝的多了就不想了，喝的多了，醉了就只顾着酒的难受了，就会忘记疼了。
    她捧了两捧水醒了醒脑，平复了下情绪，这才出了洗手间。
    她真的喝的有点多了，走路都走不稳，天旋地转的，没走几步就又想吐；她只得把自己靠进走廊的暗影里，抬起头看着走廊里吊着的一盏盏精致的八面玲珑灯，明黄的流苏拖曳着，一根一根的随着暖气吹出的热风轻摆着；她就那样静静的，像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抽离出去了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左侧的包厢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老的、少的、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童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乔谚东。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只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避开了她的视线，带着挽着他的臂弯的女人一起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忽的就落下来了；急急的闭了眼睛，却仍挡不住那些苦涩的液体；她拿手捂住眼睛，哭的有些喘气，嘴里喃喃的骂了句，“狗屁的干眼症。”
    散了席，她已经醉的快死过去了；谢华年像个婆娘似的嘴里直叨叨，她也不知道他都叨叨些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她也懒得仔细去辨。
    谢华年也喝了不少酒，就把车丢在了饭店的停车场，搀着她到路边去拦车；可是她醉的厉害，连站都站不稳，他一松手她就往下倒。
    谢华年气急的朝她喊，“童懿，你倒是站好啊！”
    她是醉了，可头脑清楚的很。她心里想着，我要是能站好还让你这个死胖子扶啊！
    拖着童懿这么个包袱，谢华年拦了好几次车都没拦住，气的直骂娘；正好，从马路对面的停下的黑色小轿车里下来了一小青年，穿着一身西服，白白净净的，走过来对着童懿恭敬的叫了声，“童小姐……”然后，就从谢华年手里接过她。
    谢华年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车子已经沿着大马路开出去了老远。
    他暗暗心惊，这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让人把童懿带走，该不会是贩卖人口的吧？可是，看那车……应该童懿贩卖别人的机率比较大吧。
    这样一想，谢华年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童懿醉的不醒人事，恍惚的就听见他叫了她一声，声音柔柔的，很是疼惜。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就看见他了。
    她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一喝碎酒就梦见他。
    他抱着她，把她遮在眼前的发别到耳后，问她，“合同签成了？”
    她把自己缩到他怀里的最深处，贪恋着那份温暖，“嗯。”
    他说，“经常喝酒太伤身，咱们换份工作好不好？”
    她本来意识混沌的大脑一下清明的起来，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她心里一紧，忽的直起身挣扎着推开他；他抱的很紧，她挣扎不开，只好抡了拳头打他，“乔谚东，放手！放手！”
    他不松，任她打着，直到她打累了，趴在他怀里隐隐哭泣，他才抬了手，紧紧的将她环在怀中，把头深埋进她的发里，嘴里低低的念着，“童懿，童懿，别哭……”
    她再也抑制不住，抱着他哭的歇斯底里，声声的质问他，“乔谚东，你这算什么！算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紧抱着她。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司机早也已不知去向；只听到车外不断有车辆疾驰而过。
    许久之后，她从他怀里抬了头，看着那张她日夜思念的脸，喃喃的，像在提醒他，又像在提醒自己。
    她说：“乔谚东，你结婚了！你结婚了！你再也不是我的谁了。”说着眼泪簌簌的就又掉了下来。
    “我知道。”他伸手抹了她的眼泪，勾了唇说：“童懿，我要是个穷小子该多好啊！……可我不是……那时候我动过带着你远走高飞的念头！但我不能，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在我手里攥着，我要一撒手，祖上几代就全完了，全完了……”
    他仰头看着车顶，声音嘶哑的喃喃重复着，像是替自己可悲，又好似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别说了。”她一点点抚上他泛红的眼睛，“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说，“童懿，我很自私。”
    她不说话，只是闭了眼睛，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