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终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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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夫人去了。她去得并不安详,眉头在去之后都还是紧蹙的,好似有什么放不下的。但是,她始终是去了。但愿,一碗孟婆汤,让她忘了她的情,她的痛。丧事办了三天,在邻里帮助下,于第四日把她葬在了后山的小山丘上,没有墓碑,没有名字。满山的落叶,白菊,在风中飞舞。我站在坟头,终是落下了泪。原以为,自阿大去后,我泪水会枯竭,毕竟,那七日七夜哭了又醒,醒了又哭,不是有几人可以抵抗的。夫人对我,不冷不热,唯独阿大,待我如亲妹子一样,跟二狗一样,终是那么护着我,让着我。
我,是阿花,亦是秋艺颜。当我满身鲜血倒地时候,灵魂正一丝一丝从身体抽离,没有感觉到痛,倒是浑浑噩噩的,目光迷离。我飘啊飘,渐渐远离我所在的城市,缓缓上升,穿过云层,城市的灯光渐渐模糊。然后,一道雷声乍现,倾盆大雨泻下。雨水从我的身体穿过,急剧下落。我的泪水顺着脸庞落下,原来,我还是可以落泪的。平凡如我,弱小如我,我就这样离开了,没有任何预兆。我走了,谁会伤心难过?只有二狗吧。
正当我泪水越来越多,放肆哭泣的时候,此时雷声却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多,我很害怕,很害怕,可是我越发上升。最终,一道惊雷,无误的劈中了我,可我不是魂?无奈,还是劈中了,当我以为我要魂飞魄散的时候,突发了一道奇异的光,向妈妈的怀抱,把我纳入怀中,那么温暖,那么美好。最终我缓缓闭上眼睛,离去。
“夫人,夫人,是个小姐。”我张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我想直起身子,为何动弹不得,难道我失去了四肢能力?一定是这样,于是我又哭了起来,却是清清脆脆的婴儿的声音。那女人笑得开心极了。于是,我明白,我带着我前世的记忆,又转世了,或者,是灵魂寄托了。然后,那人把我转交另一个女人的手上,我睁着眼睛打量她,面目慈善,美目盼兮,好一个芙蓉如面柳如眉的女子。不,女人。她好美,好温柔,看着她,我忘记了哭泣。然后,我在她的温柔爱抚下,睡觉了。她的笑,能让我安心。
之后,我的记忆就停留在这个镇上,这个院子里。夫人待我虽不冷不热,但是每当她看我时候,总会闪过一丝不明情愫,似爱又似很,让我琢磨不透。尽管如此,她依旧会找先生教我识字,画画,下棋。至于琴,她亲手教导。她抚琴,皆是些怨女性的曲调,我不明,易不语。只是默默跟着她学习,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本就没有事情做,无聊也只有学习这些东西,伴着我长大。偶尔我也会调皮捣蛋,毕竟是不大的孩子。但阿大的事情,彻底让我收了性子。每一个人总会经过一些事情,一些痛苦与快乐。转世后的开始,又被突然的生离死别破坏。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终归,人扭不过天,扭不命运。阎王让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自己经历过一次,阿大一次,现在是夫人。到底是麻木了,还是不敢掀起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不懂,也不想理解。
第七日清晨,我与梅芯梅菲准备好一切事宜。今日是夫人的头七。本想在夫人去后准备些酒肉,可是请来的先生说,“天人、阿修罗、人是三善道。畜生(傍生)、恶鬼、地狱是三恶道。七七之内杀生吃肉,会增加亡者罪业。披麻带孝、烧纸钱以及大量的元宝等劳民伤财之举对亡者不仅毫无帮助,反而消了亡者的福报,等于花了他下一世的钱。因此孝敬老人应当是在他生前,而不是在死后。若能更为身死之后,七七日内,广造众善,能使是诸众生永离恶趣,得生人天,受胜妙乐,现在眷属,利益无量。”于是我就作罢。我本就不迂腐,便善遣梅芯去寺庙里请方丈与他弟子,给夫人念念经,渡她往生三善道,莫要再受罪了。
七七,原本是头七,二七,三七。。。直至七七。如此这般,我就只打算给夫人过头七。向大师抄了往渡生灵的经书,每日七七四十九次抄写,四十九天方为圆满。夫人生我养我,终是吃了一番苦。我虽惜她,却不似爱母亲那样爱她,至今也不知为何,难道是因为前世我被人丢弃,今世便无法与母亲亲近?罢了罢了,无论前世与今世,我皆是孤儿了。似乎习惯了,可是心底总是空荡荡的。
这几日,看梅芯梅肺哭的肝肠寸断,我更加尴尬,难道夫人对我,会比对梅芯梅菲差,可是,我悲归悲,始终不如我失去阿大与二狗来得伤感,难道我真没有丝毫亲情?梅芯梅肺看我不哭闹,以为我悲愤到了极点,走那跟到那,生怕一个不注意,我寻了短见。我自会死去,可是现在,我没有这个想法。我难过,我伤心,那是自然流露的感情,终究不会把我逼上绝路的。与这两个小丫头谈论一番后,看我才不像先才那样看犯人看着。院子里里外外都散发出一股悲凉的气息。
“小姐,白大爷来了,也带了些冬日用的东西,你去前厅瞧瞧吧。”梅芯进入我房间的时候我正在抚琴,余音绕梁,祭奠我这世母亲七七的最后一天。琴声戛然而止,我起身。自夫人去世后办完头七,我又未将这些办白事的东西除去,来串门的人少之又少,大概是怕沾染了晦气吧。我亦不去管,本就喜清静,与那些三姑六婆谈论不上一块去,不是谁家鸡被偷了,就是谁家媳妇去偷汉子了,要什么有什么。所谓一个女人,两百只鸭子,果断不是虚言啊。拍拍褶皱,进入前厅。入目就是六十多岁的白大爷,提着一个布口袋,里面大约是梅芯说的冬日用的东西吧。自母亲去后,办事把积蓄用的差不多了,家里越发清贫了,难怪爷爷会提这些东西。白爷爷自小待我就像亲孙女一样,对我跟对他亲孙子阿大一样,可惜了,阿大就这样去了,于是,他把所有对孙子的爱,也一并转移到我的身上了。久未展颜的笑容,终于重现脸上。
我冲上去抱住他,柔柔的唤着“爷爷,小颜。。。。。”
爷爷揉揉我的头发,念道“小颜啊,爷爷去了另一个镇上办事,一去一回,尽是个把月了,没想到你母亲在我走后第二天就走了,哎!我可怜的孩子,以后你跟爷爷一起可好?”
强忍泪水,在看见从小疼爱自己的爷爷,突然流下,而爷爷似乎懂得我心里的隐忍,用他那温暖的怀抱把我容纳在怀,只是重复念着,小颜,不哭不哭。好在,我还有个疼我的爷爷。从他怀里出来,我寻问他去那里了,竟要这么久。
一番寻问,却是如此。母亲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便把我托付于白爷爷,而白爷爷年事已高,怕是照顾我的时间也不久了,便打算将我送出镇,好像是一个叫松花镇的地方吧,据说那里
有个师门,白爷爷想把我送去那里,也算是对母亲有个交代。白爷爷怎么会认识那里的人,我很是奇怪,不过他不说,我也就不刨根究底。
“小颜,收拾收拾,明早爷爷来接你,可舍得这里的?”爷爷说道。
“爷爷,小颜愿意。”
就这样,我将要离开我居住十二年的小镇,梨花镇。我不知道要去学什么,但是是母亲的遗愿,爷爷的照顾,我自会接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四月就会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小镇。由于是去拜师,所以我决定不带梅芯梅菲出去。自打我记事开始,就是这两个丫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跟夫人,终是有感情的。她们没有出过梨花镇,碰过最坏的“坏人”也只是三里街的小地痞,不过小地痞直来直去,到是没有出什么事情。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亦或发生什么事情,那个未知的松花镇的师门,不如我从小待的梨花镇来得安心,所以,我愿意把她们留下,也好每年清明跟母亲时有人代我拜拜。心中有了主意,便与她们俩说了。
果然,两人急剧泪下啊,都认为夫人去了,我也不要她们了,就一个拽我一只手,摇得我晕头转向的。一气之下,大喝了一声,“不许动!”
两人显然对我此时的表现目瞪口呆,她们自小都知道我的软肋,一个拉我一只手,眼泪之下,我定会屈服。可此时,却是不是从前,我是去拜师,不是当小姐的。若是被人欺负,我怎生护得了她们,除了爷爷,这里我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了,一个比我大一岁,一个小我一岁,如亲姐妹般。我怎么忍心带着她们去,梨花镇上相识的人也多,自不会为难她们。只愿她们在这好好过活,也可以代我这个女儿尽孝。
“芯儿,菲儿,你们与我听好了。我此去,不知何日是归日,别人待我如何,我亦不知。我现在还牵挂的,就是你们二人,爷爷与母亲。留你们于此,不是抛弃你们,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们亦懂得,我不相信,你们两个自我一起长大,还不清楚?我走后,若母亲的忌日与清明我回不来,你们便代我祭拜,你们也算是母亲的半个女儿。还有爷爷,你们有事无事还是可以代我照顾。能不能答应我?”我看着泪眼朦胧的两人。只见两人点点头,虽不情愿,亦是答应了。我知道,她们一定会做到的,那么,我无忧了。
我许诺,有机会回来看她们,一定会回来的,并看着她们成婚生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也许能行,也许,没机会了,谁能说得清楚呢。
第二天,在两丫头依依不舍,泪水掉下之前,我毅然转身,上了那辆有些破旧的马车。驾。。。一鞭落在马背上,马车奔跑起来了,只听后面传来的重音“小姐,保重啊”“小姐要回来看我们啊”“小姐,我们会做好你交代我们的事的。。。。。。”最后。。。。声音越来越朦胧。。。。直至消失,耳畔遍只是马车奔跑起来引起的风声。
终究,我离开了这个小镇,这个美丽的梨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