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看繁花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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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连老人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叫什么。很久以前,佛教从西域传入中原,很快就风靡起来,连这座小山也不可避免地建起了一座寺院,从此,这座山便幸运地有了一个和寺院相同的名字——枯木山。
枯木山上有座枯木寺,枯木寺里,有一群和尚,大和尚小和尚,胖和尚瘦和尚,很多很多……
枯木寺的香火很鼎盛,年纪大的和尚们天天敲敲木鱼诵诵佛经,蹲在门口为来去烧香的人们算命,或者收取香火钱,以此维护寺院,保证寺院成为方圆百里之内最豪华的寺院。
不过后来老方丈去世,新方丈便不允许他们这么愚弄乡民,除了让他们吃斋念佛,就是挑水浇菜园子。时间一长,寺院里一些不甘心平淡下去的和尚们便跑了个精光,没有和尚的寺院,渐渐的也就没了香火。
枯木寺就这样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莞尔一行四人来到枯木山脚下,问了半天都没问出枯木寺的下落,年纪轻的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加不知道眼前那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就是枯木山,年纪大的,操着一口含糊不清的方言比划着手,说了半天硬是没有说清楚。
直到遇上一个下山采买的小和尚,他们才顺藤摸瓜,找着了枯木寺。
“师父!我回来了!”现今的枯木寺,加上小和尚,统共也只有四个人,一个师父,三个徒弟。
大师兄尘明最先跑出来,他帮小和尚卸下柴禾,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四人。
“他们……”
小和尚这忙做解释:“四位施主是来找小师弟的,我在山下遇上了,就带他们上来了。”小和尚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他的小师弟,想来也应该比他更小。慕盈再一次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尘明狐疑的目光在莞尔等人之间逡巡一圈,最后落在莞尔身上,顿时感觉到来者不善,他问:“不知道四位施主要找的是……”
“不是说了是你们的小师弟?”莞尔语气很不好,让尘明感觉周围的风突然间就冷了下去,他尴尬地摸摸头,悄悄对小和尚说道,“你确定他们是来找尘寂师弟的吗?”
莞尔耳尖,敏锐地听到了尘寂二字,她目光一下子凶狠起来,一步越过小和尚来到了尘明面前。
“尘寂,他在哪里?”这回连小和尚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他挡在尘明和面前,刚想说话就被莞尔推开,尽管平时都有练功,也山上山下地在跑,可面对莞尔,他还是被像一只娃娃一样轻松推开了去,跌在地上,尘明不高兴了,脸色也沉了下去。
“施主若是来找人的,小僧给施主找人便是,施主若是来烧香,小僧给施主解签便是,不过施主若是来挑衅的,就算我枯木寺庙小人少,也绝不会让施主在佛门圣地乱来!”他抽出一条较长的木棍,挡在身前。
沐溱忙出来圆场,笑着对尘明说道:“对不住师父,是我们太失礼了,请师父见谅。”莞尔轻哼一声,干脆推开尘明,在院子里大喊起来。
“项陵!你别躲!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本事做就没本事承认吗?!你以为躲在这里全世界都清净了吗?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血债血偿,你给我滚出来!”她从前院一路冲到后院,枯木寺人少,一路上竟然无人阻拦,“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血洗枯木寺!我说到做到!给我滚出来!!”
尘明根本挡不住莞尔,枯木寺小的很,没几步就到了后院禅房,莞尔执剑站在院中央,双目透露出赤红的狠光,死死盯着被缓缓打开的房门。
一袭灰蓝色的僧袍,眉毛灰白,脖上悬一串佛珠,手上捻转念珠,那是一个老态毕露的老人,但见他缓步走出禅房门,死寂而又无神的目光落在莞尔身上,随后停下了脚步。
冷若后一步赶到,看到的就是失去了年轻的项陵,正立于风中,任凭秋风吹打宽大的僧袍,过大的僧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就像套在一副骨架上。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也不由为他的变化而惊讶。
莞尔只愣怔了一下,便举起手中剑,对准了项陵的喉咙。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下手了?”
项陵转动手中佛珠,抬头看着她,那眼神叫莞尔不忍,他明明是在看她,却又像在看远处,浑浊不堪的眼眸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完全没有差别。
“要动手,你就动手。”他放下佛珠,心甘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姗姗来迟的枯木寺僧终于赶到,主持师父三步并作两步抢在莞尔出剑之前拦住她,两个小的见状赶忙把项陵拉开剑峰口。
“阿弥陀佛,不知道施主和小徒之间有什么误会,竟令施主欲在我佛门圣地大开杀戒。”
莞尔只是把剑放下,并未收起,她剜了一眼老和尚,“死秃驴,关你什么事!”袖子即被拉了一下,她不满地闭上嘴,冷若忙抱剑一礼,对老和尚道,“内子心急,出口不逊,请大师见谅。”
老和尚呵呵一笑,似乎并没把莞尔的话放在心上,他眯起眼睛看着莞尔,道:“看姑娘的神色,想来和我徒儿有很深的误会,可尘寂既已遁入我空门,前尘往事当都作过眼云烟,佛语有云‘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尘寂已经放下过往种种,诚心忏悔,姑娘是不是高抬贵手,给尘寂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且老衲看姑娘眉目间戾气甚重,若能放下心中执念,必定会有一番深……”
“放你的狗屁!”莞尔不顾冷若的再三阻拦,出口成脏,“入空门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是不是杀了人往佛寺里一躲,佛祖也会笑嘻嘻把人接纳再一句过眼云烟就算了?!你念的哪门子佛经救的哪门子世人?!我告诉你,项陵他欠我一条命!你不让我算难道你来帮他还!”
尘明忍不住了,脸颊憋得通红,“你这女人好生无礼,我师父好心劝你,你竟然口出狂言。你真当我们这里没人不是?”
莞尔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尘明的话无疑挑动了她的杀欲。
她眉一挑:“好啊,我就把你们这里变成没人!”
“莞尔!”
“莞尔!”
一剑挑起一道风刃,莞尔不管冷若和慕盈的劝阻,以风为剑,携夹地上飘然落下的枯叶,当头就冲向尘明……
嘭地一声,剑气在半空中被格挡,小小的落叶被割裂成无数片,洋洋洒洒落下来,犹如绵绵秋雨。
“住手。”
喑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莞尔闻言停下了第二剑,执剑看着来人,冷冷一笑:
“我还以为,你准备老死躲在里面。”
项陵身着灰蓝色僧袍,脖上悬着一串檀香佛珠,苍老的犹如五十岁老者,目光尽是灰败。
竟然这么老?
莞尔压下心中震惊,推开挡道的尘明走了过去。
“带我去见姐姐。”
长剑泛着冷光,一如她冰冷的眼神和声音。项陵捏着佛珠的手一颤,垂下了目光,莞尔见他有逃避的趋势,逼近一步,“寺院中这些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你手中。”
冷若张了张口,没有阻止她。
项陵缓缓抬起了头。
不仅目光浑浊,连眉梢也染上了些许白色,更勿论他突显老态的皮肤。灰败的目光无半点神采,如同死人。
长久的沉默,他才转身,对着住持躬一躬,道:“师父,弟子可否出去?”
住持很是通情达理,“去吧,早去早回。”
尘明望着五人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紧皱着,目光难掩厌恶,“真是讨人厌的一些人。”
天色渐渐转黑,星月移上天穹,昏昏然照亮并不平坦的道路,枯木山渐行渐远,随着漆黑的夜幕一起淡出莞尔的视线。
项陵率先下马,往林中走了几步,在一块石碑前停下脚步。
朴素的石碑,隆起的小土丘,还有周围随风摇曳的不知名野草……
墓碑上干净得很,没有刻字。
如此简单,却是底下长眠的人生前最渴望的——自由。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