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秋江河下断肠血 夕阳坡头话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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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南山路崎岖,渭泾河流交际,水源丰盈。秦岭一带,群山环绕,气势浑然,已属黄土高原余脉,大多黄土沟壑连连,又有黄河支水相交。土质粘厚,杂草萋萋,隐然古意长存。
山道狭窄,曲折辗转,蜿蜒向上伸展,有时只容得一人得过,然身旁就是离地百十丈的滔滔河水,声势浩大,凉意森然,光听水声就能让人倒吸凉气,非胆大者不能过。
山回路转,有时两人相距不到二里地,但要想碰面就得走半天以上,所以人们走起路来难免孤独害怕,就吼起了山歌秦腔。
日将西斜,苏为民一行人才购买完化肥回转。道路崎岖,斜阳窄道,荒草坡头,秋风阵阵,难免让人有悲古之意。
几个年轻的后生赶着马车在前头风风火火的唱着秦腔,苏为民走在最后面,以防丢失化肥。坡头转弯,前后看不见人,路道狭窄,夕阳染红了半山,耀眼生花。
前面马车缓缓行进,突然那马高嗷一声,停止不进了。
红光之下,六个劲装的大汉排成了一排,正面带杀气的稳站着,把窄窄的山路挡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前边那后生没见过这阵势,见道路被挡,站在马车上就吼道:“那六个人,你们让让,让我们马车过去。”
那六个人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依然一动不动。那后生一看就气了,一脚踏在马背上,提着鞭子叫道:“你们让让,小小的路道被你们挡完了,没看见有这么多的马车吗?快让开。”
那些汉子冷若冰霜,宛如木头人一样,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依然一动不动。这下可惹恼了那群后生们,一个个提着鞭子唰唰都窜上了第一个马车上,指着前面的汉子,叫道:“你们是死人吗,听不懂人话,快让开。”
这些后生大都约摸在一二十岁年纪,正值年轻气盛。那些汉子忽忽都在四旬以上。
小伙子们见对方有六个人,自己这边加上苏为民有七个人,人数相当,况且自己年轻,苏为民又有功夫,所以说起话来也有十足的底气。
苏为民见前边停滞不前,走到前边来,见秋风阵阵下,杂杂草颔首频频,不觉有点凉意。再看那六个人,微风拂动之下,纹丝不动的稳站着八字步,竟如木头一样。
苏为民不禁大惊,这几个人明显是下盘功夫绝佳的练家子。看样子是遇到劫道的了,只是这都大集体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有强人豪强?来不及思索,连忙走上前边,抱拳说道:“各位兄台,我们这是到公社里给村里买些化肥,路过贵地,还请借过一下,劳驾劳驾。”
那些人一人不动,几双眼睛这时都齐刷刷的盯着苏为民。那几个后生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叫道:“你们是聋子吗?叫你们让开,该说的都说了,再不让开。别怪我们手狠。”
苏为民一惊,连忙给那后生丢眼色,让他别说话。谁知那后生不听,提起鞭子一拥跳下了马车,叫道:“跟他们费什么话。”举起长鞭就要招呼,哪知鞭子刚伸出来,只见白光一闪,啪的一声鞭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接着那后生惨叫一声,只见一把短匕首稳稳地没入了化肥袋子里。
再看地上,长长的马鞭上,紧握着半条胳膊。鲜红的血液很快融进了黄土里,那后生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叫声连连。
众人皆是一惊,连出手的是谁都没看清,几个小伙子早吓得连连退缩,刚刚的年少轻狂顿时烟消云散。
忽然身边黑影一闪,苏为民已经箭一样的窜到了对面,跟左边那个矮个大汉交上手。
只见苏为民招招沉稳,面部肌肉紧绷,正沉着应付,丝毫不敢松懈。
那矮个大汉也招招用狠,不给苏为民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身材较短,下盘功夫相当稳健,在苏为民的迅即无比的拳法中,却显得应付自如,并且一招一式含蓄有力,不骄不躁,愈挫愈勇,渐渐攻多防少,不一会苏为民便迫的满头大汗。
苏为民仗着身法轻盈,那矮个大汉也没占到半点便宜。
几个后生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早知道苏为民身怀绝技,觉得也就是个拳脚有板有眼的一般武师,但谁也没有见过苏为民竟这样的拳脚凌厉,招数刚猛,完全跟以前的他的为人斯文和气大相径庭。
当下扶起受伤的那小伙子靠在土墙上大气也不敢出,个个心中为苏为民捏着汗。
突然苏为民猛地凌空一跃,翻身倒退,立在马车头。右脚一钩,车上的马鞭已经到手,连忙打了个响鞭,挡开了一个圈子,几个汉子退后了几步。
只见苏为民手握马鞭,立在车头大喊:“各位,跟我们庄稼汉有什么恩怨吗?”那几个汉子依然不语,互相交换眼神,一起冲了上来。
苏为民见是祸躲不过,话多说无益,看看下边几个小子早吓得神不附体,浑身哆嗦,不禁叹了口气。见几个汉子就要到眼前,遂挺起马鞭,孤身而上。
几个大汉的确身手不凡,而且轻身功夫极佳,一个个虽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中等不高的个头,身法却十分灵巧。六人齐刷刷的向苏为民袭来,眼见就要到了身边,此时挥鞭驱敌未免有些掣肘。苏为民灵机一动,脚步立稳不动,身向后仰,猛地挥动鞭子,长长的鞭子在空中一个炸响,像一把长长的柳叶刀横割下去。
六个大汉连忙躲闪,在空中打了个转身,落地,站稳。
这下苏为民有了还手之机,挥动长鞭抢向那右手的方脸大汉,那大汉一看,连忙挺身而上,虽说是赤手空拳,但手法沉稳,稳中见快,却丝毫不落下风。苏为民马鞭挥的山响,那大汉步步强攻丝毫不露败象。
高手过招,本身就是制敌于被动,反守为攻,即使不敌也要以攻为主。
苏为民猛然伸腿一个横扫,紧接着连忙一鞭摔向那大汉脖子。大汉来了个措手不及,急忙缩头躲闪,可还是稍晚了一点,额头上被鞭子稍擦上了一道红红的血印。那大汉吃疼,勃然大怒,长吼一声,手法开始凌厉凶狠。
这时几个大汉已经将苏为民围在中心,苏为民不想恋战,越打越急,一个就这么厉害,六个齐上还了得,见脱身无望,迫的满头大汗。
一时章法开始混乱,那矮个大汉豁然出手,稳稳的抓住了鞭子稍,苏为民奋力一扯,竟然丝毫不动,不禁大急。
只见那大汉劈空一掌滑落,那牛皮做的马鞭生生的给割断了。
收势不及,苏为民连退了几步,心中不禁大骇。眼看众大汉又齐齐攻来,眼睛一亮,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挺起鞭子,当作长枪使用。此时他力斗六人,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用上全力将一把鞭子舞的密不透风,那六个大汉一时也近不得身。
苏为民渐渐力不可支,翻身立到车上,站稳,喘着粗气大声说道:“各位,我们种地的没钱没势,诸位可否放过我们,日后走到我们庄上,定好茶好水相待。”那六个大汉依然不语,微一怔,又以合围之势向苏为民各要害招呼。苏为民见又没人理会,眉头一皱,挺起鞭子直冲上去。
哪知刚一进入战中,即被合围起来,挣扎左右,马鞭使用不得,动辄就掣肘。
右边那浓眉大汉一声暴喝,劈手夺过马鞭。苏为民失了兵器,只有奋死拼搏,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手下开始凌厉狠毒,丝毫不留余地,只攻不守,一套八卦掌排山倒海连绵不绝的八方招呼。
那六名大汉见他不要性命的死追猛打,吃了一惊,一时防守,步步后退。忽然那左手大汉一个翻身,窜到了苏为民的后面,一把抓住那个受伤的小伙子,奋力一甩,那小伙子呼喊着被凌空抛弃,飞向坡下,久久地听到扑通一声,落入了滔滔的黄河水中。
几个小伙子一时间吓得腿软,浑身发抖。一个小伙子慌忙叫道:“民叔,民叔。”
苏为民听见落水声,连忙回头,翻身退出战团,一招双鬓插云直戳那汉子双眼。
那汉子本身又提起了一个小伙子,这时见苏为民猛然出手,撤下手中人质,连忙护住要害。苏为民提起双脚,一个翻身朝他身上连踹。那大汉生生受了几脚,连退了几步。
苏为民双手一错,拦在几个后生前面,大声说道:“各位,有什么恩怨只向我一人身上招呼,不要跟那些后生为难,他们还年轻,还没出来过。”
那几个大汉你看我我看你,依然不说一个字,苏为民这时不敢前进一步,几个小伙子躲在后边,脊梁靠着黄土墙瑟瑟发着抖,苏为民皱着眉长叹了一口气。
一个瘦瘦的小伙子轻轻的说道:“民叔,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呀,是要抢咱们的骡子吗?”苏为民面色沉重,重重的说道:“小山,别说话。”小山一怔,他从没见过苏为民这样严肃过,顿时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眼见那六个大汉又齐身攻来,苏为民来不急喘息,霍然猱身而上,一套八卦掌法从头到尾淋淋沥沥的施展起来,与那六个大汉僵持下来。
苏为民以一敌六,气力渐弱,突然灵光一闪,眉头一抬,一掌拍向马背,那马吃疼,朝天惊叫一声,直冲向前。
那六个大汉见马车奔来,慌了手脚,连忙贴身土墙,翻身跳上马车。
苏为民连忙拾起马鞭驱动另外两辆马车,一个长脸高鼻大汉眼睛一抬,扬手洒出三道短刀,苏为民连连避过,那飞刀有两个深深扎到了土墙上,另一个直中马左眼,鲜血四溅,那马长嘶一声,掀蹄狂奔,本身山间羊肠窄道,几个人并排走都难,那马一惊更加横冲直撞,后面的马一见红,也疯了一样的跑。
那甩飞镖的大汉,并不躲闪,反而直向那马车冲来,忽然伸出右拳,重重的拍向那马的左脑,那马正在奔跑之中,重心不稳,重重的朝坡下黄河连马带车跌落下去,落水声惊心动魄。
这时苏为民见识到了厉害,以为刘道勤能搬到劲牛,已经是功力极高,那想今天竟然遇到掀翻惊马的。再也抬不起一点勇气,静静的望着几个大汉攻来,闭上了眼睛。
几个大汉看看已到眼前,苏为民猛地一睁眼,双手一扬,顿时黄土漫天,那几个大汉纷纷护住双眼后撤。
苏为民几个起跃,翻到了坡头,微风习习,秋草杂生,隐隐有古战场的味道。
忽听到小伙子的叫声,连忙跃下,只见已经有两个小伙子倒在血泊里,苏为民勃然大怒,箭一般的奔跑过去,这时那矮个大汉已经一掌拍在了一个小伙子的心窝。
苏为民大吼一声,双掌齐出,掌风凛凛。几个大汉往后急撤。此时苏为民几欲癫狂,招招凶狠,显然是恨极了,拼上了老命。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敬党兄,还认得故人吗?”声音空旷响亮,夕阳下,黄土坡头,传的远远的。这是双方都停下了手,苏为民抬头四顾,西边红阳光耀眼,跟地上的血雨腥风相映对。
只见坡头直立一个瘦高的年近四十的汉子,那汉子对着苏为民说道:“敬党兄好清闲呐,过起了结庐人境,种豆采菊的隐居生活了。”苏为民遮住额头,看清了那来人,突然笑道:“原来是冯兄啊,好久不见,原来老朋友相见就是这样的见面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