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挂掉电话后火速冲出房门，但开门的一瞬却令他骤然止步，他注视眼前的女人，褐眸中早已燃起腾腾杀气。
    天极月身后伫立六名彪形保镖，如铜墙铁壁般挡住波斯的去路。
    “不欢迎我吗？”天极月浅声一笑，侧身走入客厅，她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谈谈？”
    波斯并没理会她，目光扫过身前六人，正面出击，猛力一拳打在其中一人鼻梁上，可此人只是原地晃了晃依旧挡在他身前，任由断裂的鼻梁骨塌陷在脸上。波斯显然是低估了这群人的抗击打能力，他攥得骨节咯吱作响，又是一记暴拳打在此人腮帮子上，只听“喀嚓”一声，此人下颚骨已被打断，健硕的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震得几块天花板随断裂声碎落在地上。挨打的这名保镖或许没料到波斯出拳这般雷厉风行，但眼中只是惊愕了一瞬，紧接着站回原位挡路。这男人不但不反抗，反而呈现一幅任由宰割的甘愿状态，甚至就连其余几名保镖也像机器人般视而不见，屹立如山阻挡去路，似乎只要还有一口气，绝不给波斯放行。
    天极月对手下人挨打的状况更是漠不关心，她自顾自冲了杯咖啡，搅拌着咖啡匙走出厨房，不急不缓“好心”提醒道：“除非你把他们都打死，否则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她抿了口咖啡：“忘了告诉你，在场每一位，都是获得过历届世界重量级拳击赛金腰带的冠军拳王，你如果不怕流汗就随意吧。”
    波斯神色愠怒，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费焉宁，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他冷冷看向天极月：“你真令我反感。”
    “是吗？我以为你喜欢我……”天极月慢条斯理地走到落地窗前，边喝咖啡边欣赏街道间的巨幅照片：“照相技术好烂，把我拍得这么丑……”
    而就在说话的这会儿工夫，波斯已将一人彻底打倒在地，他可以一下捏碎这女人的喉咙，但在宰了她之前，先要干掉这群不知死活的男人！
    天极月回眸望去，缓慢地鼓掌赞美：“豹之子就是豹之子，厉害得令我欣喜若狂……”
    波斯原本犀利的拳风在这一瞬愕然停住。他终于明白这女人为什么千方百计接近自己了，看来不过是对他的身份感兴趣，他猛然转身向天极月走去，天极月却灵巧的跃身而起，一个空翻跳上二楼走廊，她双手托腮支在护栏上，很满意波斯此刻惊讶的表情：“何必对一个人类念念不忘，我才是你真正需要的伴侣……”
    波斯气得双眼冒火，刚欲上楼，天极月便不急不缓地命属下人将电脑笔记本打开：“你先看看屏幕上的画面，看完后再动手也不迟。”
    波斯不想听她说废话拖延时间，但电脑音响内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怔怔地转向显示器方向……场景在医院病房里，费焉宁躺在病床上默默啜泣，俞鸿飞拉着她的手，坐在一旁安慰——
    “别哭了小宁，可能是误会，这事不该迁怒在孩子身上……”俞鸿飞尽量平复费焉宁的情绪，因为医生交代过，不要让孕妇情绪波动太大。
    而费焉宁只是哭，一直哭，哭得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波斯吻那女孩是事实，哪来的误会……我心里很难受，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我决定了，这个孩子绝对不要。”语毕，费焉宁走下床向病房外走去，费焉宁情绪过于激动，冲动早已淹没了理智，俞鸿飞一把拉住费焉宁：“堕胎对身体不好，你别这么固执！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要等波斯亲自解释清楚啊！”
    “解释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他了！”费焉宁甩了甩手腕，却虚弱得站都站不稳……
    ——“哐当！”。
    波斯一拳击碎了显示器屏幕，当他听她要打掉孩子，整个脑子都乱了，心口阵阵发闷，他如果现在不去阻止费焉宁做傻事，也许再没有机会了。他褐色的双眸充斥着晕晕火光，而那些拦截去路的保镖再也拦不住波斯如铁锥般的拳头，一个接一个被波斯打倒在地……
    天极月怔了怔，波斯的强大与潜力超越她的想象，或者说，比她想象中的更完美：“现在医院外有三位狙击手对准费焉宁的眉心，你可以走，去见尸体吧……”
    狠！……用费焉宁的性命威胁他，天极月成功了，这就是波斯唯一的弱点，他只想把眼前这可恶的女人撕成碎片！……“你要敢伤害费焉宁，我保证你就是第二具尸体！”
    天极月一个眼神命令发出，那些被打得东倒西歪的保镖即刻爬出房门，留给他们私聊的空间。
    波斯心烦意乱地坐回沙发上，任由拳头上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不妥协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保护费焉宁，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甚至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保不住。
    “放过费焉宁和孩子，我可以接受任何条件。”
    天极月优雅地走向楼梯：“我可以放过费焉宁，但人类怎么可以拥有你的孩子，你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她顺手撩开墙上的壁挂布帘，将那张费焉宁与波斯相处的老照片展现出来：“而且那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留恋？她不是一直把你当做实验对象吗？如果她尊重过你，为什么要把你关在牢笼里，她只是想方设法从你身上获取人类没有的能力罢了。”
    “你监视我多久了。”波斯显然不为所动，更不受挑拨。
    “我一直在人海茫茫中寻找你，但最近才发现你的行踪，这些资料很容易弄到手，也知道那女人把你囚禁在笼子四年，压抑了你的情绪，让我无法寻到你的气息。”
    波斯沉了沉气，尽可能将自己从愤怒的失控中拉回现实，回想市内所发生的动物攻击人类事件和层出不穷且混乱的气息干扰：“飞龙酒店，还有前几天的事，都是你搞出来的。”
    天极月似乎很得意这件事，更满意波斯并没被怒火冲昏头脑。她坐在波斯身旁，将一双黑色美瞳隐形眼镜取下，她眨动着一双褐色的魅眸：“错，是我们一起释放的攻击命令，虽然你是无意的，但破坏力仍旧很大。”
    波斯凝视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眸，甚至一样的光晕，他确实有些懵了：“你到底是谁。”
    天极月抿了抿，轻咳一声站起身：“跟我走吧，等到了那个地方，我会把所有真相原原本本告诉你。”她回眸浅笑：“相信我，当你得知真相后，再不会对人类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波斯沉默久久，也有些恍然……原来他总在潜意识里容忍这女人猖狂的所作所为，正因为他们属于同一种物种，那种所谓的亲切感和熟悉感，是气息的传递。
    “我可以跟你走，但前提是必须保证费焉宁的安全。”
    天极月微微蹙眉：“当误会发生时，她选择不信任你，你竟然还再为那女人担心？”
    “这不是她的错！”波斯猛然起身怒视天极月，随后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暗涌膨胀的怒火：“她只不过是个没安全感没自信的小女人，她现在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正因为你无事生非的挑衅！你完全可以冲我来，我当初就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费焉宁，现在还是这句话，不管你是谁，不管我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碰她一下！就是你的死期。”语毕，波斯怒步走向门口，猛然一脚将大门踹碎，径直向电梯口走去。
    天极月无奈地摇摇头，好火爆的脾气，好嚣张的气焰，王者果然拥有不可一世的霸道气势，但愿他得知真相后还能说出这番话，不过嘛，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呵。
    真相。
    轿车直达飞机场，波斯一路沉默，他满脑子都是费焉宁哀伤的画面，想见她，孩子他可以不要了，但费焉宁不该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伤心难过。
    天极月率先下了车，私人飞机场上停泊着一架直升机——直飞阿富汗，戴孔迪省。那个战乱不断，穷困潦倒且封闭阴森的密林深处。
    “我只是好奇那只雌性波斯豹是如何把你从阿富汗带到中国来的？害我找得好辛苦。”阿富汗与中国西部接壤，但一只波斯豹居然远离家园将波斯带入中国领土，这点一直令天极月不解，但也有一种可能性，波斯从一出生就具备控制大型猛禽意念的气息，而她到十岁时才拥有了驾驭中小型动物的能力。
    波斯凝视窗外，白云在眼皮底下飞过：“坐飞机。”
    天极月以为听错了：“你说那只波斯豹带你坐飞机到中国？”
    波斯此刻确定天极月是同类，因为她的眼睛，她的气息都是那么熟悉。不过她的手段狠毒得令他发指：“嗯，雌豹说那片土地有人类要杀我，所以带我离开，上了一架货运飞机。”
    天极月怔了怔，似乎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沉寂了片刻后，她双手缓缓合十，虔诚祷告，即刻展现一幅庆幸与感恩的凝重神态：“没想到经过几百年的繁衍与进化，它还能拥有誓死护主的崇高信念，谢谢它，天极月代表所剩无几的天极圣灵族感谢那只雌豹……”
    波斯将视线移到她那边，平静开口，“你在说什么。”
    天极月却忽然默默垂泪：“当初你被黑色国际联盟偷走时，全族人的心都凉了……这只雌豹功德无量。”她拭了拭眼角，柔和浅笑，“黑色国际联盟是一群由人类组成的捕杀队伍，这只猎手团队拥有最顶级的武器配备与最精密的追踪导航系统，专为屠杀捕获威胁人类生存的圣灵族群而设立的国际杀手组织。当时族人都以为你死了，可我不信，我相信你一定能活下来，所以周游列国，在世界各地释放气息希望能得到你的共鸣，我足足找了你九年，终于在中国领土内感应到你愤怒的气息……”
    波斯注视她一双泪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对她极端的做法很恼火，可偏偏气不起来，他莫名的将天极月搂在腋下，天极月攀附在他胸口喜极而泣。在这一瞬，曾经那些持之以恒的毅力顷刻化作思念的洪流，她褪去坚强傲慢的外壳，只不过是个很无助的小女孩：“我想你，真的好想你，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如果你再不出现，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波斯虽还在疑团云云之中，但知道一切迟早会搞清楚，而他此刻确实无法将身边默默流泪的女孩狠狠一把推开，他轻拍着天极月的脊背，闭目悠悠叹气……女人的眼泪是最强大的武器，天极月只要不伤害费焉宁，他也许会原谅她。
    ……
    直升机在飞行了六小时后抵达阿富汗西北边缘的森林上空，阴霾漆黑的密林透着寒冷与诡异，直升机停泊在一座黑色城堡的顶楼上，天极月牵着波斯走下飞机，依偎在他的手臂旁欣喜甜笑：“欢迎回家！”
    波斯伫立城堡顶端，瞭望阴郁密布的墨黑森林，蝙蝠周身滑翔，北风呼啸而至，他不由紧了紧外衣：“阴冷的鬼地方。”
    “屋里很暖和，走吧。”天极月引领波斯走下顶楼直梯，城堡内灯火通明的照耀与屋外截然不同，随处可见金碧辉煌的奢华装饰，好似一座皇宫。
    当他们走入一楼大厅，伫立两旁西装笔挺的仆人们整齐划一鞠躬行礼：“欢迎您回来，尊贵的天极圣灵首领——”
    波斯以为这群人在迎接天极月，无动于衷地继续向红色地毯铺成的阶梯走下，天极月扯了扯波斯手腕：“仆人在和你打招呼。”
    波斯怔了怔：“首领？”
    “当然了，你是天极圣灵第九十九代继承人，是全族的骄傲。”
    “那你呢？”
    天极月轻声一笑，毕恭毕敬鞠躬：“我算是你的族人呀，辅佐首领的忠心仆人。”
    注视一双双半黑半褐的瞳眸，波斯依旧很混乱，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但前几个小时还是一个城市的普通居民，这会儿就成了一个族群的首领了。
    “我既然都来了，你不如把整件事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你不饿吗？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天极月双掌一击，侍者即刻将各式各样的新鲜肉片码放在十米长的餐桌上。
    波斯注视那些血腥的生肉不由蹙眉：“我对真相更感兴趣。”
    天极月不想勉强他，毕竟他已经回到出生地，所有的事都会慢慢适应回来……而且她也希望波斯能彻底忘了费焉宁，那个人类，不值一提。
    她将波斯带入一间密室，房中拥有全套现代化的器材，墙上却挂着一副副陈旧的油彩画像，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在天极月调试放映机时，波斯不急不缓地在屋中游走，目光落在一张张古老的画像上，而那些人的眼睛都呈琥珀色……
    “最后一张画像是第九十八代首领，不幸死在黑色国际联盟手中，他就是你的父亲。”天极月的话语很平静，似乎哀伤与无奈早已释然。
    波斯仰视男人精致高傲的轮廓，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这男人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忧郁，如果他确实被那些所谓的敌人杀害，他会替他报仇。
    “人类没有能力伤害纯正血统的圣灵族族人，圣灵族拥有超强的自我愈合能力，但父亲一生中犯下最错误的事，就是爱上人类女子，而那女人就是黑色国际联盟的女猎人，父亲他……甘愿死在那女人的枪口下，是父亲自己放弃了生命。”
    “父亲？”波斯注意到天极月的称呼。
    “是的，是我们的父亲……”天极月挥去不快，扯了扯嘴角：“看屏幕吧，了解你自己的强大，了解整个圣灵族的千年背景。”
    波斯缓缓坐下身，注视宽大的荧幕……追溯那一段不曾触碰的历史。
    圣灵族是比人类更早进化的一种生物，他们拥有超强的五感，敏锐的洞察力，发达的运动体能，震撼的爆发力以及瞬息万变的适应能力。可以通过气息的传递指挥万物生灵，除了不会飞，他们几乎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种族。虽圣灵一族拥有卓越超群的能力，但自远古时代起便厌恶战争，宁愿与动物朝夕相伴过平静的隐居生活。他们是森林中的传说，是最与世无争却又是世间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后来出现了人类，原始人类的性格纯朴善良，但自身太过脆弱，只能依附在圣灵一族的保护下逐渐成长，圣灵一族最初的首领天极无是位仁爱的王者，他释放强大气息命令大型野兽不得肆意伤害人类，怀揣一颗爱心保住了人类渺小的生命。而几千年过去了，人类在不断的进化中掌握了各种技术，他们再不需要圣灵族的保护，建立城镇，逐渐与圣灵族脱离关系。但人类了解圣灵一族的强大，竟然反目成仇将圣灵一族视为最大的威胁。人类戴上虚伪的面纱，向圣灵族假意示好，将大批女人送入圣灵族侍奉圣灵族男人，私底下却用尽手段将圣灵族赶尽杀绝，甚至逼迫圣灵族男人与人类生儿育女，妄想拥有圣灵族卓越的基因。但人类与圣灵族生出的孩子只是智商较高，并不能拥有与生俱来的神力。所以人类便利用这些半圣半人后裔的高智商头脑，制造出更具破坏力的武器与陷阱。可谓自相残杀且杀戮无度。面对人类种种暴行，天极无首领却依然拥有一颗佛心，断定人类只是暂时误入歧途，终有一日会改过自新，所以直到死的那一日，天极无首领也未对人类发起攻击命令。而之后的每一代首领亦是受到祖训的教会，依旧保持一颗仁爱之心，宁愿远离人类也不愿发起战争。可到了今时今日，纯正血统的圣灵族人已寥寥无几。
    圣灵一族迁徙阿富汗也是看中了这里的贫穷与荒凉，那些为了温饱问题而艰难过活的人类，没有多余力气去想法设法破坏另一个种族。和平相处，互不干涉。
    ……波斯注视那一张张惨死在人类手中的同族画面，支离破碎的尸首染红了森林遍野，铁一般的事实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他久久不能平静，在这一瞬……心有些冷了。
    一脉相连的感情在脉搏中滚滚流淌，他必须承认，他与圣灵族确实属于同类，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伤害人类，爱心泛滥且强大的愚蠢种族，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却换来了灭顶之灾。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了，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逐渐灌满了他的视线。
    ……天极月关掉屏幕，悠悠地蹲在波斯膝盖旁，侧头靠在波斯腿上，温柔地拍了拍：“第九十九代圣灵族首领天极冥，欢迎你回家。父亲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人类女子葬送了宝贵的生命，哥，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波斯抬起天极月的脸颊，注视那张美艳的容颜有些迷惘：“你是我妹妹？”
    “孪生妹妹，哥居然认不出亲妹妹……”天极月微微垂眸，羞涩的有些难以启齿：“如今拥有纯正血统的族人全球不超过十人，而天极家族只剩下你我，圣灵族孪生兄妹的存活几率很低，历经九十八代仅存活了七对，我们的父母就是其中罕有的一对，而且本族与人类遗传基因不同，如果是孪生兄妹结合，可以孕育出更为强大的族人，而圣灵族需要精纯的血脉延续后代，所以不必把我当妹妹看……”
    波斯沉默不语，顺了顺天极月的发丝：“我现在需要冷静，这件事过几天再谈。”
    天极月甜甜一笑，哥的语气变得很温暖，她就知道，天极冥是全族的希望，也是她命中注定守护一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