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子怕被熏到，不敢再说话，我嘿嘿讪笑，道：“它吃坏肚子了。”而后又转移话题：“方才在九乾宫外那位爬树的女仙是谁啊？看起来仙阶不低。”
    纯阳子确信周围已经不臭了，这才道：“是朱寰帝后。”
    竟然是朱寰帝后，她为何要爬树啊啊啊……
    想到她把粉衣侍女压在屁股底下的英姿，我说：“以前常听师父说朱寰帝后……恩……那个，不寻常，没想到会这么不寻常。”
    纯阳子在我怀中默了下，而后道：“是挺不寻常的。”
    口气那叫一个别扭。
    话说神驼一路上虽然打屁不断，拖拖塌塌，终是叫我在戌时之前，远远透过云雾，看到很大一座山。
    八方耸秀，万木森罗，不是别的，正是我的修行之处，戌毓山。
    行至近了，纯阳子往下看，赞道：“戌毓山地脉迢递，流水蜿蜒，果是一处福地。”
    我得意道：“那是自然，现下天色有些晚了，若是白日里，你还能看到山上腾起的祥云，洞间凝结的雾霭，对了，紫竹院旁的松林中还种着琪花和瑶草，常有紫莺白鹤围在上面飞舞，漂亮得紧呢。”
    纯阳子转过头来，稚声问：“棋花和瑶草？”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是啊，你没见过吧？琪花和瑶草很少见的，我师傅为了寻琪花瑶草的种子，上了三十三天的焱摩天，回来时连头发都没了。”
    “头发没了？”
    “恩，他在焱摩天遇上了火麒麟，被追着又烧又咬，哈哈，回来时整一个都黑了，头发烧了个精光。”
    那时，我刚被司南收入门下不久。
    一日，司南突然说要出趟远门，而后唤了神驼乘云驾雾而去，至第七日，神驼回来了，耳朵里掖着司南予我的丝娟，说十日后回。
    十日后，司南未归，我倒也不担心，他做事向来不循常理，许是又上哪里骗吃混喝去了。直到半月后的一个夜晚，司南跌跌撞撞，浑身是血的回到戌毓山，我才知道他是去了三十三天的焱摩天。
    三十三天不属九天管辖，住民多为焱族，而三十三天的焱摩天还是未开化之地，司南在那遇上十余个火麒麟兽，才成了这副惨状。
    刚开始，我也觉得仅为一些花草的种子伤成这样，着实不值。后来司南施法将琪花瑶草种在松林中，立时花开草蔓。
    还记得那天司南身披道袍，飘飘然站在花丛中，忽略他亮噌噌的光秃头顶，还真有点仙风道骨，遗世独立之感。他回头，看见我盯着琪花瑶草露出呆呆痴痴的模样，挑起眉一笑，问：“喜欢吗？”
    我不住的点头。
    那瑶花琪草芬芬芳芳，是真的叫人从心底喜欢。
    纯阳子自方才回过头去，一直未出声，很久后突然打了个冷噤，道：“男人喜欢花花草草，恶心死了。”
    我持僵的那只手曲起两指……
    一记爆栗击在他头顶，纯阳子大喊：“痛！”
    我哼了一声，道：“你又没见过，怎知那光景的妙处？改日我带你去转转，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说话间神驼落下云头，直入紫竹后院。我下地，朝纯阳子张开双手：“我抱你们下来！”
    纯阳子记恨我打他脑袋的事，抱着早已睡着的玄戟径自从神驼身上轻飘飘跳下，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好看。
    落地后，他看了看张着双手呆在原地的我，说：“走吧。”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行三人来到前院，才发觉整个院落都没有点灯，我只好喊了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没有回音。
    我又跑到司南房间门口，里面黑咕隆咚的，不会睡这么早吧？想起昨日他误食加了泄药的巨枣，又有些内疚。轻轻在门上敲了敲，我问：“师父，你在里面吗，你还好吧？”
    还是没有回音。
    我推开门，念了个诀亮了屋内的灯，然后傻眼了。
    房中像被龙卷风刮过一样，一片狼籍，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立刻冲进去打开司南的橱子，空空如也。
    这时候纯阳子抱着玄戟进来，仰着圆圆的小脸递过来一张丝绢，道：“这个是在堂屋桌上发现的，给你。”
    我接过来看，果然是司南笔迹。
    上书：为师远行，归期不定。
    落款，司南。
    十个字，再无多的交待，还写得潦草无比，应该慌张留下的。
    黑线……
    就算我闯了大祸，师父你老人家也不必吧，这速度……
    司南老男人向来又懒又馋，从不管闲事。当年度我成仙，纯是为了骗人钱财，阴差阳错将我收为弟子后，知道我丧失记忆，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他就信手给我取了妕嫞的名字，还得意洋洋道：“为师修道经年，细细品论，这世人之痛苦，无非因世事未均，故此，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中庸之道最最为妙。”
    似乎很满意自己给我取了个不上不下的名字。
    因此，在我看来，司南平日除了会看书下棋种花外，几乎无可取之处。他整日闲晃，无所事事，所以至今仍是小小地仙，倒也正应了他所谓的不偏不倚，不上不下之道。
    现下他知道我在九天闯了大祸，定是怕惹祸上身，于是承秉中庸之精神，落跑了。
    我仰天长叹，摊上这等师父，真叫人情何以堪呐！
    把纯阳子和玄戟领到我的房中，玄戟睡得正熟，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嫣红的小嘴还时不时嗫动两下，可爱死了。把他从纯阳子手中接过，放到床上，我回头对纯阳子道：“今晚你和玄戟先跟我挤一挤，明日再给你们收拾个敞亮的房间。”
    “啊？”纯阳子大张着嘴，两眼睁得圆溜溜的盯着床。
    知道他顾虑床小，替玄戟将被子盖好，我说：“我自有我的办法，不会挤到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