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华卷  第四十八章锦时(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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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我们走,你们都退回船舱前,看着我带着安司凤上船,不得跟踪,不能追击。”锦时冷冷地命令着,他的灰色斗篷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这样的狼狈,却又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侍卫惊恐地看着冷得如同冰山的北静,又看看眸中闪烁着愤怒火焰的南门瑾,不知所措。
    “放我们走,你们都退回船舱前,看着我带着安司凤上船,不得跟踪,不能追击。”锦时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而颤抖着,末了,他缓缓的加上一句:“不然,就把我的尸体和司凤一起留下来。”
    魇忍受不了地怒道:“你还真……”
    “让他走。”打断他的话的,是一直因为愤怒而握紧拳的南门瑾,他绝美的脸因为怒火而冷厉,如同在火中挣扎的凤凰般。
    北静缓缓转过头,看着他,而他也抿住唇回视北静,两人的目光都一样坦然。
    这两个人,都是站在权势顶端的青年,都是绝世的容貌倾城的智慧,都是一样的雄才大略一样的逆天的能力,都是大周未来的栋梁,支撑那个腐朽的国家继续维持下去的力量。
    然而在这一刻,我清晰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这两个人之间,已经无可挽回地崩塌。
    而大周,这个曾经横纵天下的古老帝国的命运,也在这种不可挽回的崩塌下,彻底地坠入深渊。
    北静北静,你机关算尽,又可曾算到现在的这一幕?
    我攥紧拳头,深知现在一点变故都会让一触即发的局面发生改变,
    锦时在我喉咙里放下的东西反而帮了我的忙,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让他走。”南门瑾又重复了一次,他眼睛的火光已经燃烧到极致,像是要把一切都焚尽的疯狂。
    锦时的腿已经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似乎下一刻就会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暗红的血从他衣角滴下,在地面汇成一摊血污。我知道要不了多久,甚至只要再拖延一下,锦时就无法支撑到带着我离开。
    可是北静,他毕竟是北静,他深知安司凤走了之后还可以再追,可是要是苏锦时出了意外,他就是想要和南门瑾赔罪,都挽回不了。
    穿着月白锦衣的青年,因为常年装病而孱弱单薄的身躯,明月一样的眼睛,在海风里不甘地看着我们,然而最后还是淡淡说道:“让他们走。”
    魇皱了皱眉,还是放开了手。
    这个叫魇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对这种权势相争的事情没有兴趣,却为了北静滞留在大周这个沼泽里,他对我唯一的不满,就是当初我在北静身上下毒。
    至于威胁他的事,并不重要。
    早在当年打仗时我就知道,南疆的人,大都有一种悍不畏死的性格,所以,用他们最在意的东西威胁比诉诸武力更有用。
    其实这个道理,对南门瑾一样适用。
    我扶着锦时退后,我跟着锦时放下悬梯,我们退下悬梯……
    南门瑾眼中的火光,曾经那么疯狂那么愤怒的火光,在我们的动作下,一点点燃烧成一片灰烬。
    “苏锦时……”他忽然这样叫锦时的名字,锦时的身体僵硬一瞬,下一刻却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死石头,”南门瑾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声音中带着不敢置信:“你真的要走?”
    锦时回过头,站在悬梯上仰视他,他的眼光比死水还平静。
    他说:“小漾,不是我要走,是你已经不需要我。”
    “那昨天晚上,又他妈的算什么!”南门瑾毫无征兆地怒吼道,一脚踹在甲板上堆积的木桶上,沉重的桶炸裂开来,里面的水溅得他一身狼狈。
    “我……”锦时嗫嚅着要说话,被他下一脚踹裂的木屑从脸上擦过,血缓缓地淌出来,南门瑾失控地怒吼着:“我问你!昨天晚上我他妈的到底算什么!”
    优雅的南门瑾,偏执的南门瑾,总是习惯用自己骨子里的疯狂把别人玩弄于掌心的南门瑾,现在竟然也快要为一个人真的变得疯狂。
    锦时闭上眼睛,任血在脸上淌出一片暗红,在白皙的底子上,让人触目惊心。
    锦时的性格也是这样的吧,明明软弱得可怜,平淡得可恨,却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忽然爆发,做出比任何人都更固执更决绝的事。
    光是这样想着,我就喉头哽住,疼痛不堪。
    有人说蛊虫的情绪是和施蛊人想通的。
    那么锦时,现在你有多心痛?
    暗哑的声音,像是从碎石堆积下挣扎着出来的声音,锦时缓缓说:“昨晚,就当是我谢谢你这半年的照顾。”
    南门瑾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巨石骤然击中胸口,脸上的痛楚已经从破碎的伪装下展露出来,那双水一样的眼睛里,再次出现让人心悸的疯狂。
    “瑾你……”
    “住口!”南门瑾一声暴喝,打断了北静的插话,整个船上都一片死寂,可以听见海鸟在冰冷的海面上绝望盘旋的声音,南门瑾像是听见什么不敢置信的事一样瞪着锦时。
    “你说,你要走?”
    锦时沉默,然而只是沉默,就已经说明一切。
    南门瑾似乎看不懂锦时的意思般,又缓缓重复一次:“你真的要走?要离开我?”
    这已经不是质问,这只是重复一个已知的事实。
    所以,才会有这样平缓的语气,这样浓重的杀意。
    我知道为什么北静现在不插话了,我也没有插话的地步了。
    没有借口,不需解释,没有不得已,没有情势所逼,只是这个决定,只是一个离开的决定,就足以说明一切,没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没有什么谅解,什么原谅,只是这离开的决定,就足以撕开一切温情的假象,把残忍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苏锦时,南门瑾的苏锦时,他以为不论他如何毒舌嘲笑,如何任意妄为,如何疯狂如何心狠手辣也会站在他身边的软弱的苏锦时,在这一刻,弃他而去。
    没有哪个事实,比这个更简单。
    也没有哪个事实,比这个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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