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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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夏天,明珠还不叫明珠的时候,她跟其他被抛弃的孤儿一样住在老旧的福利院里,每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手工来帮补院里。那时她长得很矮小,所以大家都喜欢叫她小不点。
初次遇到Ray的那天,她正和孤儿院的伙伴们玩捉迷藏。
因为每次都是她最先被找出来,所以这次她一个人偷偷的跑了很远爬上了后院最高的那颗树。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过来,她有些无聊的向外望去。
福利院的后面是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不是很宽的桥,由于地处偏僻已经渐渐的变得人迹罕至了。
她本是随意的乱瞟,却意外的发现有小孩站在桥上。起初她以为是院里的孩子,于是她就着这棵树翻过了围墙朝那个孩子跑去。当时她想,反正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被找到干脆同他一道回去好了。
等她走近了些才看清,他根本不是院里的孩子。可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朝他走过去,因为那个男孩有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的金色头发,看起来很柔软很舒服。当她正准备开口跟他搭讪的时候,却见他吃力的爬上了桥的护栏。
明珠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这座桥已经很久没有维护过,护栏都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了,而且桥下的这条河看起来很小很清澈,却流得十分的湍急,院里已经有好几个伙伴掉进去后就再也没找回来过。她有些焦急的冲他喊道:“喂,你这样很危险,快下来呀!”
闻言,那个男孩回头看着她。略长的金发随着他转头的这个动作轻轻抖动,那一刻她觉得她的世界似乎忽然也变得金光闪闪的了:清澈如海的蓝色眼睛,果冻般粉红的嘴唇,如陶瓷般毫无瑕疵的白皙皮肤,他就是院长说的天使么?
“你是天使吗?”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男孩笑了起来:“现在还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
她疑惑,正待细问却见他的双脚往前移了移。瞬间她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自杀!
“你别做傻事啊,你这样、这样你的家人会伤心的!”她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人?伤心?”他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似地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没有家人。”
原来他也是孤儿。想到这她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没有家人还有朋友啊,你这样你的朋友们也会伤心的!”
听到她这样说他笑得更欢了:“呵呵,我也没有朋友。”
他笑得很张狂,可是他笑得越欢她越觉得难受,因为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咬牙学着他的样子也爬上了护栏。
他多少有些惊讶:“你上来做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来做你的家人和朋友,”她第一次爬这么高,没胆子往下看,于是目光就紧紧地盯着男孩故作坚定地大声说道:“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看她双脚抖得跟筛子似地,明明就是很害怕嘛,还敢威胁他……
“你要做我的家人和朋友是吗?”
她点点头:“是。”
“那你肯为我去死吗?”
“你……”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睛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悲恸和绝望,直直的刺进她心底。
看吧,说什么家人朋友的,说得那么动听,其实都是骗人的鬼话,在权利和金钱面前亲情友情算什么,他就是天真相信了这些鬼话才会被出卖背叛!
他自嘲的一笑,任由身体向前倾倒。
她倏然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他像一片羽毛般从她身边滑落。
“不要!”那一刻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跌了下去……
“明珠……”
这一声轻唤将明珠从回忆中扯了回来。她定了定神,对着煜少爷挤出一抹微笑:“有什么吩咐,煜少爷?”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煜少爷好整以暇的拿勺子敲敲身前的杯沿,“坐下一起吃吧。”
明珠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他前半句应该是在问她问题吧,跟他后半句的邀请有什么联系呢?还是说她刚刚不小心听漏了中间的话?
看她傻楞在不答话也不动,煜少爷笑了起来:“你还没吃早餐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而且你看这一桌子的糕点哪是我一个人吃得完的。”
“哦……”看他笑得一脸无害的,要不是他手上缠着的雪白绷带提醒着她,她还真的觉得刚才掐着她脖子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既然是煜少爷的吩咐,她只要遵从就好了吧?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旁边,坐下后仿佛想起什么似地忙补充了一句:“谢谢煜少爷。”
她还真的坐下来开始吃了?煜少爷面上不动声色的保持着笑容,心里却暗自疑惑着:这女人根本没有经受过任何的训练,老头子派这样女人到他身边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有点像晓晓么?
明珠觉得这位煜少爷是真的很难捉摸,他现在明明也是在笑却跟刚刚叫她坐下一起吃时的笑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她不敢抬头,怕对上他骇人的目光。可是这个人跟她七年前认识的那个金发男孩很是相似,特别是他刚才那种疯狂而绝望的眼神。这样想着,明珠又忍不住偷偷的瞅他。
金色柔软的头发,漂亮的蓝色眼睛,还有他细腻白皙的皮肤,真的跟她认识的那个男孩太像了。如果,她是说如果,这个煜少爷真的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叫Ray的金发男孩,那他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竟然让他的眼睛里又出现了那样了无生趣的悲伤神情?
明珠想得太过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直到来人从容的在他们对面坐下后,她才慢半拍的清醒过来,匆忙收回目光乖乖低头吃东西。
煜少爷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搅动着咖啡,待那人坐定之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哥哥。”那人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一段悦耳的旋律让人没有来的觉得舒服。
他叫了哥哥,那应该是煜少爷的弟弟吧。明珠小心的抬眼打量来人。犹如刀削般秀雅的侧脸,整齐中带一点不易察觉的缭乱黑发,一双犀利的眼眸静静隐在透明眼镜后让人一时间有些看不真切,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之间流露出一种淡漠的优雅。
咦,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莫非是表亲?
“我没死,让你失望了?”煜少爷抿了一小口咖啡后说道。
那人没有接话,而是转过头看着明珠问道:“她是谁啊?”
“我的娃娃,”煜少爷也偏头看着她,补充了一句:“老头子亲自安排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珠觉得煜少爷在说“亲自”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的。虽然这两位少爷在说她,作为当事人她这么沉默着很是不礼貌,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干脆就继续埋头吃东西。
“初次见面,我是万俟韩,你叫我韩少爷就好了。”
这句话应该是对着她说的吧,那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了:“啊、那个,你好,我叫明珠。”
“明珠?”韩少爷微微一笑,点头道:“很不错名字。”
如果说煜少爷的笑给人如雾里看花一样不真切的恍惚感,那么韩少爷的笑就是让人觉得十分真实的那种,就好像是有温度一样那么的亲切温和。不管从那个方面看都不像嘛,真的是兄弟么?明珠不禁怀疑。
“该看的也看完了,还不滚?”煜少爷笑着下了逐客令。
万俟韩没有动:“我再问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呵,你觉得我会回答你提的问题么。”说完,煜少爷把杯子一推起身往外走去。
明珠不明所以,但看着煜少爷离开了,她也只好跟了上去。
“那个女人,是叫晓晓对吧?”万俟韩忽然开口道。
煜少爷蓦地止住了脚步,他没有转身,俊秀的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可是跟在他旁边的明珠清楚的看到,在那位韩少爷提到“晓晓”的时候,他眼中闪过的一抹不易察觉的悲恸。
万俟韩优雅的扶了扶眼镜,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既然哥哥你没事,那……她还好吗?”
“韩,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件好事。”煜少爷侧过头半真半假的威胁道。
“是好是坏也要因人而异的,哥哥。”
煜少爷回过头,望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而将双手放进口袋中一派悠然的对身后的万俟韩说道:“你知道那老头子迟迟不准许你出庄园,是因为什么吗?”
“哥哥知道?”万俟韩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韩,你很优秀,可是……”煜少爷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最合适的措词,随即轻轻笑了起来:“可是你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万俟韩望着他的背影温和的笑着说道:“舍弃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活下来,这就是哥哥想要的吗?”
什么舍弃?什么最心爱的女人?是指煜少爷吗?明珠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看他们两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猜得到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刚刚就已经差点被煜少爷莫名其妙的掐死了,现在她仿佛又迫于无奈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万一他们要杀了她灭口要怎么办?
“韩,我再说最后一次,你的敌人不是我。”
“是与不是由我来决定,不是吗?”万俟韩优雅的站起身,冲明珠礼貌的微微颔首,然后越过煜少爷缓步悠然的离开了。
明珠暗暗的捏了一把汗。这位韩少爷看起来仪表斯文,给人一种优雅却不失亲切的感觉,可是在刚刚跟煜少爷说话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厉。看来这庄园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还是听桦叔的什么都不要管,保命最要紧。
“明珠。”
她一惊:“是,煜少爷!”
煜少爷疑惑的道:“怎么了,吓成这样?”
难道她能说她是怕他灭口么。她强挤出一副笑脸:“没事,请问煜少爷有什么吩咐啊?”
“这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是,煜少爷。”
叫她下去,可是她要下到哪里去啊?
明珠走出前厅,左看看右望望,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而且,她一直听煜少爷说她是他的娃娃。这个“娃娃”又是什么?难道这里把女佣叫做“娃娃”么?她有一大堆的问题想不明白,真想找个人请教。
在这里,她只认识桦叔,看来只好再麻烦他了。
于是明珠便循着刚才桦叔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那个女人,叫做晓晓对吧?”
“既然哥哥你没事,那……她还好吗?”
“舍弃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活下来,这就是哥哥想要的吗?”
明珠知道自己不应该听到这些,更不应该记住,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回想着。照韩少爷这么说来,煜少爷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那个人好像死掉了的样子。如果,煜少爷真的就是她认识的那个Ray的话,那不就是说……
一想到Ray可能喜欢别人,明珠的胸口就没由来的隐隐作痛。她深深的闭上眼睛,然后拼命的告诉自己:煜少爷不会是她的Ray,因为她的Ray绝对不是那种喜怒无常视人命为草芥的人,绝对不是的!
“Ray……”她将手紧按在胸口,轻轻的念出这个名字。
她曾经答应过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好好的活下去,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家人和朋友,所以绝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