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归去来兮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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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睡不消残酒,阿七虽被阳玉子惊醒,仍是一片睡眼朦胧。
“阿七,你醒啦,想是我惊醒你,真不好意思。”阳玉子顾不及擦干额角汗滴,看向阿七。一个人纵是如何冰冷狠厉,倘若有人日日对你笑脸以迎,怕是冰山也叫人消融一角。但如对阿七而言,福兮祸兮就未可知了。
阿七坐起身,一夜久未起身,黑玉般的发丝黏在脸上,压出道道红丝。
阿七两百年来,心心念念不忘报仇之事从未睡过觉。他不需要,也睡不着。
昨夜与阳玉子对饮,竟然就睡着了,真是所料未及。
阳玉子伸手自然拈起那缕发丝放在阿七脸侧,活了两百年的鬼怪,不经意间还是这般稚气,清秀容颜无暇。
“反正也睡足了,影响倒是不大。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道士我们未曾熟悉到这种地步吧。”阿七拈起被阳玉子放到脸侧的发丝,嗤笑道。
手足无措已不能形容道士的慌张,阿七看着道士的憨态,不觉心情愉悦,被人吵醒固然可恼,调戏道士倒是能调整心情。
窗外日头高升艳阳高照,真是一派好天气。蓦然,西边隐约有个黑点,渐渐聚集成团,黑云翻卷,似狂兽般奔腾而来席卷天地,遮住天空半边面容,将阴未阴。阳光惨淡漏出几缕,像是要下雨了。
黯黯天际,浮白酒居的客人稀稀疏疏,大厅始终未曾坐满人。掌柜倚在镂花木门旁,对着大街上奔散欲找躲雨处的人长吁短叹:“明明早上还是个艳阳天,一转眼,现今又是个快下雨的鬼天气。,。。。。。。”
掌柜感叹完,就势坐在临门的红木椅上,目光一转,看见坐在东南角落里的阿七和阳玉子,常年奔波黝黑的脸上,扯出一股僵硬笑容。“嗨,我说你们两个,可真能喝,七八坛千层醉当喝白开水一样,躺到今早才醒吧。要不是你们付够酒资,咱老板心软,你们呀,就该躺在大街上罗!”
两人皆没有答话,掌柜自觉无趣,又转过头看着大街。
虽则两人俱是沉默,却是各自心思百转千回。
阳玉子心下惶然,答应阿七早日到流风道观,昨日因了自己在浮白酒居才会喝的酩酊大醉,真是喝酒误事啊!
阿七拾起桌边快要滚落的酒瓶,饮尽最后一滴酒,‘哼,陪你这道士喝酒倒是忘了正事,等到了流风道观,我要教你生不如死!’狠狠把手里酒瓶掷在地上,酒瓶应声而碎,尚有残留在酒
坛壁上的清澈的酒液溅落成珠。
“阿七,你怎么啦?”阳玉子趴在桌上观察阿七的脸色。阿七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哎
呀,都没吃过早膳。昨日的酒钱应该还有余,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果然,是我看错,阿七这不好好的么。’阳玉子唤过小二,笑嘻嘻的点上自己喜爱的精致的小点心,吃将去了。
酒足饭饱,阳玉子从酒杯里沾过酒水,一笔一笔胡乱写着字。写着写着不经意开始描绘阿七的侧颜,眉是远山横,眼是波滦聚,一划一捺俱是秀致之极。阳玉子等到意识到自己再干什么的时候,阿七已转过头,勉强说道“你在干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阳玉子慌乱用袖子遮过桌上痕迹,宽大袖子被沾湿一大片,滴滴答答酒水成线坠落。“好,就走!”阳玉子站起身。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无味啊!”身着青白服色的男子跌跌撞撞闯进浮白酒居大厅。
空荡寂静的大厅,少有客人在,男子刚进门吟得这一句诗,荡气回肠,绕梁三尺,莫说是引得阳玉子和阿七侧首注意来人,高居楼上的浮白酒居的老板也难得走出垂珠帘门,倚着雕花栏杆细看来者。
“这诗吟得入木三分,这等气度也绝非寻常人所有,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在下,改日再见兄台,还请兄台不吝赐教。”坐在大厅中心的一位身着富贵槿花纹华服公子,手拿着泼墨山水画竹骨扇,对着青白服色的男子一躬到地。
男子也会一躬礼“好说,好说,本人苏白。三分春意,二分尘土,一分流水,就这样站着挺无趣,咱们以酒会诗,岂不更符合我们诗人的交流的气氛。”
男子抬起头,拱手一礼,随即露齿一笑。
阳玉子愣在原地,正欲抬步的脚,停住了。倒不是来者是何等俊秀风流人物,正是阳玉子所见在浮白居因无钱付酒钱,被酒保扔在外面的男子。
酒保也见是昨日喝酒不付钱的男子,正欲动身把男子赶到门外,浮白酒居老板放在栏杆上手掌向下一挥,做了个静待其变的手势,让酒保稍安勿躁,静待其变,酒保会意。
华服公子听得苏白的话,立即明白话里的意思,“应当,应当。小二,上你们最好的酒来。兄台请坐。”华服公子用衣袖拂尽红木椅上几近一尘不染的灰尘,巴结意味尽显。
阿七冷冷一嗮,“哼,一群草包!”声音不大,但足以使在场每一个人听到。
阳玉子扯了下阿七的袖子,急得满头大汗,小声在阿七耳边说道:“不要多生事端,咱们这就走罢!”
“那兄台有何见?”苏白面上一片平静,看不出内心汹涌,拢在袖子里的手指捏的青白。
阿七扯回袖子,面上倨傲意味浓重,“就只如此而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把只听空吟几句的草包就奉为上宾,还真是可笑。”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奚落我!你可知我爹乃是朝盛镇的首富,他随便一个小指头就能捏死
你。”华服公子奋而拍桌而起,与阿七怒目相视。
“稍安勿躁。”苏白按住华服公子的肩膀,“公子所言甚是,腹有诗书不自露,才乃真识诗书
也,是我太过狂浪。但怎么超脱这一境界,还请公子赐教,也好叫我摆脱草包这一称号。”
苏白看似虚心求教,实则暗地下绊子想看阿七出丑。
本来有些正准备走的客人,一见事态越演越烈,纷纷止步不走,找好座位观看事态发展。
阳玉子急得满地打转,想要制止事情发展,无奈阳玉子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等事情,也只好干着急。
阿七轻盈一跃,云袖上下翻飞,轻灵身姿世上难寻。
众人皆道蟾宫折枝天下难事,如果是阿七,应该会信手拈来,轻松无比吧。阳玉子看着阿七清瘦的背影,无限感慨。
苏白暗自得意的神情尚未收敛好,阿七清秀精致面容就在自己面前。苏白虽惊诧,但也为骤然就到自己面前的清灵的身影感到惊艳无比,‘真是个惊艳绝才的人物,许是自己识错人了,’苏白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阿七甩袖卷起苏白邻桌的酒瓶,饮得一口酒来,“落日修帘卷,亭下水连空。”飘逸的衣带侧转似蝶翼般“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阿七用脚勾住酒瓶红绳,酒瓶斜斜沿瓶身倾到入口。
“好。”周围的人虽未曾明白阿七所吟诗句含义,但被阿七的风采倾倒,纷纷叫好。
“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阿七动作似风云开合,变化倏忽,似空谷幽兰,不染自香;一静一动间使人不语自醉。“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阿七声音减缓,忽地拔高。犹如千粒珠玉散乱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千顷,都明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阿七站立桌上,过堂风吹动阿七的衣衫飘动。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阿七一字一句念完最后一句,喝完酒瓶里的酒,随手扔在地上,酒瓶碎裂刺耳的声音惊醒众人呆愣的神情。阿七直视着苏白发窘的面颊,眼睛里有让人无可忽视光彩,“你说你是不是个草包呢?嗯?”
阿七笑声清朗,在一堆喝彩声中走出浮白酒居,阳玉子紧跟其后。
“站住,你们昨夜付的酒钱怎么会变成一块石头!莫不是使了什么障眼法骗取酒喝!”酒店小二怒不可遏,昨天心情大好以为月钱会有所增加,岂料一大早清点钱数,变成一块石头,老板还责怪是自己盗取。
小二叫住欲离开的二人。
“阿七,你昨天不是付过了钱吗?怎么会。。。。。。”阳玉子不解的询问阿七。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等他们来抓你吗?傻道士。”阿七抓住阳玉子的手,衣袂飘飘,绝风而起。
从浮白酒居涌出来的观客,仰着头看着御风而去的两人。
“快来看,神仙啊!”
“快来拜拜,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发财了!”
阿七回过头温温浅浅的笑起来,“你看他们。。。。。”却见阳玉子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你看什么?”阿七皱眉。
“啊,我。”阳玉子不知作何解释,“我们以前见过吗?我为何觉得你这般熟悉。”好像你的眉眼深深刻在我心里,不曾抹去。
“没有,我从未见过你。”阿七口不对心的回道,见过我那是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恨你。
阿七松开手,阳玉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喂!”
幸亏反应及时,不然还未回到流风道观,我命就送在这里了。
阳玉子驶着斩妖剑站稳身体,“你生气也不用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