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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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在沙发里等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即使胸口疼得怎麽也睡不著。
整晚都在不停地自我安慰,结果只是让自己变得越来越烦躁。
我又试著去摘左手上的戒指,这一次我发疯似的用了狠劲。
我只有在身体别处的疼痛都比不上胸口处的时候才敢对自己这麽狠。
可是指根处的皮肤都被磨破流了血,那个该死的指环却还是摘不下来。
我当初到底是发了什麽疯才会买这烂东西的?
到最後我还是放弃了,倒在沙发上大口地喘著气。
我终於明白那戒指跟勒住我心脏的对樊佳的感情一样,早已慢慢地渗入骨血,怎麽可能轻易摘除?
樊佳回来的时候我依然清醒著,只是闭著眼睛。
她走到沙发前看了我一阵,小心翼翼地抬起我的左手,动作很轻地搭在她脖子上,然後一把把我从沙发上打横抱了起来。有些吃力但还是稳稳地把我抱到了卧室的床上。
她每晚都是这样抱我的,这算是我和她之间的,最亲密的身体接触。
她帮我盖了被子,动作一直都是轻柔的。然後把我的左手搭在床边,出去找了什麽回来。
之後我感觉到中指上传来阵阵的、清凉而後火热的蛰痛。
手指不禁痛地颤动了一下。
“小艾?”
她停了动作,
“醒了麽?”
我只是继续闭著眼,不答她。
她也不再说话,继续帮我擦拭手指上的伤口,最後用纱布包扎好。
我一直都侧著头没有看她,但我闻得见她身上浓烈的刺鼻的烟酒味道。
我在想,那味道是不是酒吧里那个在周围人的叫好声中抱住她亲吻的男人的──
那场景一直浮现在脑子里,整晚都挥之不去。
在她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问她:
“樊佳,你爱我麽?”
我仍没有转过头去看她,我只是睁著眼睛盯著眼前的墙壁。
她沈默了一会儿,走过来,弯腰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後走了出去。
她关上门的一瞬间我才闭上干涩的眼。
问了这麽多遍的问题,她居然还没有腻烦,我真应该庆幸。
可我却觉得脸上一片湿冷,手指和心脏却火辣辣的疼。
樊佳……
樊佳……
我晚上再没去过冼亮的酒吧。
空闲下来的时间我都用来画画,虽然所画的永远都是同样的东西。
王伯跟我联系过几次,都没有再劝我回去,只是嘱咐我不要亏待自己。
有张存著三十万的卡放在身边,我怎麽可能亏待自己。我只是还没到非要用它的地步,所以它现在只是被我塞在沙发的缝隙里而已。
上次卖的那幅画赚到的钱,因为那还算是个很高端的画展,所以数目不菲,足够我暂时花用的。
那还是刚认识樊佳的时候画的。
当初知道有人要买那幅画的时候,我真的很舍不得。硬是照著画展宣传手册上的缩印图临摹了大概,再加以润色,重新画了另一幅。
我并不是忘了当时所画的东西,我只是再记不起那种感觉。
新作出的画无意间被负责画展的教授看到的时候,那个资历很深的老人背著手抿著嘴,沈默地看了许久。
画面上是一片深色扭曲的重重人影,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是挺直清晰的,半眯著的黑色双眸在浓重黯淡的画面中也格外显眼,神秘,充满魅力。
然後他像是很疑惑地说:
“明明画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一幅给人的感觉狂野,充满生机,这一幅却很阴暗,绝望。”
他很赞许似的看著我点头:“我看这一幅拿去参展的话,肯定会拿个很好的名次。”
可是我不会那麽做的,因为这上面画的,并不是我的樊佳。
我每天坐在画室里,画架旁夹著那幅画最原始的缩影图。
而我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回忆,不停地找寻──
初见时的感觉……
晚上回到家把从画室带回来的一堆半成或已画完的画装在画筒里塞在卧室的床下,然後我依旧跟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等著樊佳。
我承认我是在自欺欺人。
樊佳对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过什麽别样的感情。她上次留我是因为可怜我,这一次留我或许是因为觉得愧疚。而不管是那一种,都与爱无关。
最初所想的那些“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足够爱她”、“能留在她身边就好”、“和她在一起久了说不定她就会喜欢上我”之类的想法,我现在相信那是我太过天真了。
曾经信誓旦旦地向自己和他人保证遇到所爱定会勇敢争取,现在才知道那过程要经历太多,悲伤太多。
可是樊佳那样的人,无论她做了什麽,我都还是会想继续留在她身边,即使我要做个瞎子,傻子。
樊佳终於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甚至能感觉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亮了。
睡得太久,发昏的脑子却在冰凉的触感探进睡衣里的时候完全清醒过来。
我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得指尖发麻,想要出声喊叫,唇却很快被重重地堵上。
甜甜的,辛辣的酒的味道,还有微苦的烟味,都是我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