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双飞 第一章 飘零访玉踪 人去碧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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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之后,空气中到处都飘荡着过年的味道。
今天是小镇上最后的一天集市了,镇上唯一的街面上人潮涌动,人们的脸上,不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喜气洋洋的。
直到黄昏,人们才渐渐散去,街面上渐渐的空下来,所有的店铺都一个接一个的关上了门,除了有几家客栈与饭馆还开着门,但是店里的客人都早已走空,现在差不多是门可罗雀了。
清宵独自走在街面上,漫无边际的游荡着。
他到这小镇上已经十几天了,因为即将过年,几乎所有出门在外的人,都赶回家与亲人团聚去了,客栈老板好心特地减免了他一半的房钱,还免费供一顿午饭。
因为小镇上几乎无人听箫,他无法卖艺,只能找到人家门上去给人磨刀,才能勉强维持度日。
自从秋后他与江上寒在秦淮告别,来雁荡峰转眼已经腊月将尽,再过两天就是新年了,可是他找遍了整个雁荡峰,却丝毫也打听不到燕双飞的消息。
于是他又跑到附近的城镇上打听,偶尔碰到的几个武林中人,都告诉他白龙帮的帮主燕双飞早已归隐多年了,根本就没人见到过他。
他又是失望又是沮丧,欲待再回秦淮去找江上寒,却又怕见不到他的人,只得在离雁荡峰最近的小镇上住下来,日日在山下转悠,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江湖上流传了十几年的千金结义,被江上寒绘声绘色的娓娓道来,那一个个人物形像鲜明如在眼前,给清宵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像花之蝶、冷月一样,活得如此纵情纵性,多姿多彩。
花之蝶的狂放痴情,冷月的率真任性;花之蝶的俊美风流,冷月的皎洁明澈;花之蝶的繁华簇锦,冷月的遗世独立;花之蝶的离恨筑,冷月的煅玉箫……以及围绕在二人身边的江湖俊杰、名士才子,无一不叫他心醉神痴、心神向往,这也更坚定了他找到他们一睹风采的决心。
大年三十这一天,清宵不好再去打扰店老板,一大早就离开小镇,上了雁荡峰。
在山上胡乱转了几转,黄昏的时候在山顶的芦苇荡停了下来。他呆呆的坐在岸上的乱石上,早上他只胡乱的喝了一点稀粥,中午也没吃,此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了。
望着天边薄薄的夕阳,心里想着心事,他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自幼就流落江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后来被一对好心的老人收留,可是没过两年,那对老人就双双去世了,他只得葬了老人之后再度流浪江湖。
眼见今日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欢聚一堂,美食暖火,他却独自一人无处可归,就连一个可以想的人都没有,不觉悲从中来,难以抑制。
一曲《陇头歌》才罢,忽听芦苇荡中水声一响,他不由得抬头望去,立刻吃了一惊,只见芦苇深处,竟然荡出一只华美的画船来。他急忙立起身来,呆呆的望着那只画船。
眼见那船渐渐划过湖心,荡近眼前,只见朱红的暖帘一掀,从舱中走出一个衣着华丽、长相英俊的青年来,对着清宵双手一拱,朗声说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请公子上船一聚,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清宵心中一动,急忙拱手道,“承蒙相邀,敢不从命!”
那青年爽朗的一笑,“多谢!”蓦然挥手一抖,一匹彩缎疾射而出,卷在岸上突起的岩石上,一头握在他手上,扯得笔直,“公子,请吧!”
那彩缎宽约三尺,长约一丈,迎风抖动着,清宵不禁目瞪口呆,“这、这、如何走得?”
舱中又走出一个相貌不俗的年轻人,笑道,“公子只管上来,不碍事的!”
清宵将信将疑的看看他二人,怕他们笑他胆小,只得慢慢走过去,胆战心惊的试着踏上一只脚,惊异的发现那彩缎并没有随着陷下去,不由得又是惊奇又是佩服,急忙快步走过去,跨入舱中,直觉一股暖气酒香扑面而来。
舱中灯烛高照,炉中炭火通明。当窗桌上一人立起身来抱拳微笑道,“在下听得这雁荡峰的风景极好,在此游玩,不想竟遇着公子这般清雅之人,真是有幸得很啊!”
清宵急忙还礼,“不敢!在下一时感怀心事,打扰了公子清静,还望恕罪!”一面暗自打量那人,见那人面容俊美举止温文,头戴玉冠腰围玉带,一身淡黄素雅衣袍,外披雪貂轻裘,三十上下年纪,一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雍容高贵,身后两边还静静的立着两个含威不露的中年人。
清宵心下不由得暗暗惊异,此人只怕非富即贵,此时尚不回家耽在这荒野之地,实在不免令人惊疑,只是初见却也不便相问。
“请坐!”那人抬手一引,随即坐下来,看着清宵笑道,“在下姓玉,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清宵听得他姓玉,顿时轻轻的“啊”了一声,怔怔的望着他说,“在下清宵。”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玉公子悠然吟道,然后含笑看着清宵,“公子之名可是此诗中的二字?”
“正是!”清宵忙点头。
刚才接清宵进来的人上前给他添上杯箸,他这才注意到,满桌玉盘珍馐竟只有那玉公子一杯一箸独饮。
玉公子微微笑道,“清宵公子刚才似乎满面失落之色,可是在下使公子失望了么?”
“啊!不不!”清宵慌忙起身陪罪,“玉公子气宇高华,神仙一般的人品,在下仰慕还来不及呢,怎敢失望?在下因将公子想成了另一人是以一时失态,还望玉公子恕罪!”
“如此,我就放心了。”玉公子释然一笑,举杯相邀,“薄酒俗菜不成敬意,如此天气,公子略尽一杯驱驱寒气吧。”
清宵急忙双手举杯谢道,“玉公子客气了,承蒙公子不弃,清宵愿借花献佛,敬公子一杯!”
玉公子一笑,两人举杯一碰,一口饮尽。
清宵见桌上菜色精美,水陆毕呈,玉杯银箸,碗盘都是清一色的宫窑精瓷,由此可知,这玉公子绝非一般人物。那高雅华贵的气度,只怕如今天子座下的第一人晏百欢公子,也还要逊色三分。
酒过三巡,玉公子微笑道,“刚才有幸,得闻公子雅律清音,在下愿和一曲相谢!”侍立在左边的一人立刻双手捧上一管精美的紫玉箫。
清宵急忙称谢,“公子风雅,清宵愿洗耳恭听!”
侍从拉开两边窗帘,舱外暮色渐起,寒气更重,四处芦苇残花飞雪,时闻一两声归鸦啼叫,伴随着一缕箫音,更衬得一湾寒水无限清洌寂寥。
一曲已罢,暮色已深。
清宵不禁黯然长叹一声,玉公子那四位侍从立刻睁大了眼睛望过来,直直的瞪着清宵,玉公子却低头抚箫,微笑不语。
清宵叹道,“公子此曲四景皆妙,人生况味俱含其中,纯真处像孩童眼眸,绚丽时似少年初情,挥洒处若登临江山,清旷时却又如寒江钓雪……只是曲中乡情纠缠,似还夹着怀人之思……”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忐忑不安的看着玉公子拱拱手,“清宵一介俗子,不解公子清音,还请公子恕罪!”
玉公子抬头凝神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公子妙解音律,实属难得。”说罢忽然起身,走到对面窗前,站在急风里,痴痴的望着窗外。那四位侍从满面忧色的立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望着他。
清宵不禁惊疑不定的站起来,望望他们主仆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玉公子黯然长叹一声,喃喃的说,“此时此境,羁旅难归,谁能不起乡思?”
此言说中清宵心事,不禁也黯然的垂下头去。
怔立良久,忽听玉公子怆然低呼道,“小弟!你到底在哪儿呢?为何你竟不肯见我一面?”说着身体一晃,竟不胜悲伤的扶着窗子倚在了舱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