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摘下风帽，“谁敢拦我？”
    阿秀看清来人，一挥手，十二魅迅速退回马车旁。
    “小十四，你站住！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大曌皇帝昏庸，朝臣无能，几个皇子为了皇位争的头破血流，各地灾荒不断，百姓暴动，正是我们灭了大曌的良机，为何我们来了一个多月，只是陈兵边境，却不进攻？”原来是完颜哲，从金城抢掠回到驻扎地，发现大军已经北归，这才一路快马加鞭赶来，拦下完颜澈。
    步轻尘轻轻撩起帘子一角，冷冷的看向一脸愤怒的完颜哲，一身纯黑的盔甲，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翻卷，骑在黑色骏马上的身姿很矫健，仔细看去，粗黑浓密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脸孔，比那夜看起来少了些狰狞可怖，多了些男儿气概，只是，轻尘给他的评价只有两个字——莽夫，再加点，残忍的莽夫。
    她虽然初来乍到，这几日从完颜澈口中也大致了解了些时势。
    北昱原来不过是大曌帝国北面的一个附属国，这些年，靠着历代国王南征北战，不断吞并周边小国，才渐渐强大起来，到了完颜澈父亲这一代，国力已经相当强盛，这才敢称帝，公然和帝国叫板。
    也不过是挑了实力最强的大曌，带着些兵马在人家家门口叫嚣一阵，旨在告诉各国，我北昱也是帝国了，敢来挑战大曌的权威，不再是它的附属国。
    仗却是万万不敢打的。
    帝国毕竟是帝国，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更何况是拥有数百年根基的大曌？
    北昱要真敢攻，那才是疯了。
    完颜澈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不露声色的将步轻尘向身后拉了拉，挡在她身前，这才掀开帘子，只露出半张脸，懒洋洋的说道：“二哥，这是父皇的意思，我们此番前来，本就不为攻打大曌，只是帝国初建，需要立威，震慑天下而已。既然达到了我们想要的目的，当然早早回去的好，不然，大曌十万兵马到了金城，想走也走不了。”
    立威？步轻尘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完颜澈的背影，心中冷笑，这些畜生，不敢和大曌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却拿边城的百姓开刀立威，好，好个北昱！
    完颜哲脸上神色缓和了几分，“既然是立威，那就更应该多屠几座城，多杀些贱民，何必急着回去？不如十四弟拨些兵马给我，让我去会会大曌的十万大军，如何？”
    “不行。”完颜澈淡淡答道。
    别人不知，完颜澈却是再清楚不过，他们这次南下，号称领兵百万，其实北昱举国之兵，不过五十万，哪里拿得出百万？
    若是再不回去，恐有人会趁着北昱国内空虚，举兵来犯。
    完颜哲空有匹夫之勇，哪里想得到这些，再度冷下脸来，“小十四，这是命令，二哥的话你都不听？”
    “二哥，我好像记得，此次南下，我才是主帅，你有何资格命令我？”少年冷冷一笑，声音里带了几分威严。
    完颜哲怒极反笑，一脸轻蔑的看着完颜澈：“主帅？拿了鸡毛就当令箭？小十四，你不会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吧？我倒忘记了，你那低贱的娘就是大曌女子，莫非你不忍心动手杀那些贱民？”
    少年红润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轻尘几乎可以感觉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然而他脸上却仍然风平浪静，甚至还有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自我记事起，就是母后抚养我长大，不记得有什么别的娘。”
    “哼，完颜澈，你不是不记得，是不敢想吧，你娘是不是夜夜入梦找你索命啊？哈哈，你充其量是我母后养的一条狗，也敢在我面前嚣张？不自量力！”
    说罢，男人掉转马头，狠狠一马鞭抽在黑马身上，向前奔去。
    步轻尘静静的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看起来哥俩好的兄弟，转眼间就翻脸无情，恶语相向，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不过，完颜澈堂堂北昱十四皇子，怎么就成了皇后的养的狗了？还有，为何完颜澈的娘会找他索命这么诡异？
    轻尘正在困惑，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竟是完颜澈狠狠的捏着她的手，那般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孩子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悦，一使劲，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少年却用力一拉，将步轻尘搂在了怀里，狠狠抱住，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抓住了一块漂浮的木头，就再也不肯放开。
    轻尘心里一阵恶寒，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小小的身体不安分的扭动着。
    突然，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她的脸上，耳边竟然传来少年低低的哭泣声，那样委屈，那样绝望，那样压抑的哭声，冷酷的十四皇子哭的像个孩子。
    孩子停止了挣扎。
    那夜邪魅的笑着，打马而来，地狱杀神一般的少年，一箭射死婴儿，射死老人，踩死孩子的少年，竟然在哭？
    孩子突然想起了柴房里的第一夜，她那场发泄般的哭泣。
    完颜澈，原来，你也会难过，会伤心，会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