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烛·阁(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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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你休息去吧。”
    我看着不过十五岁的玲珑忙前忙后帮我整理好床铺,生出几丝不忍来。虽说是照顾我的丫鬟,毕竟我总是不能立刻接受。她向我行过礼之后掌灯退出去了,房间里暗下来。我缩在丝织的被子里静静感受着被面偶然贴近脸颊时微凉的触感,在夜色中模糊辨认着我暂住多日的房间。在仔细观察了第N+1次之后,依然深感是在暴殄天物,不知从哪里来的节约资源的大无私精神让我抱着悲天悯人之心对这宅子的过分奢靡大肆贬损一番,然后翻了个身,用眼睑做幕布,将视线与夜色相隔断。
    “到底要在这种地方呆多久……”
    呐,有些……讨厌了。
    心情不能平静的我连睡意都无法压制,只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努力思索,从事情开始的那一天。“吱呀”一声,我清晰地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冷风钻进来,瞬间打散了我朦胧的睡意——门没有关好?总不会是玲珑吧。我正要喊她,可是下一秒,身体僵在床上无法动弹——不对,这个脚步声,绝对不是玲珑!!我使劲攥紧拳头,理智告诉我要冷静,在极力保持呼吸平稳的同时继续装睡。也许,也许只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的粗心的丫鬟呢。然而事实并不如我所想的轻松,我分明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像水蛇一样缠绕上我的脖子,不断缩紧,缩紧……我拼命挣扎着坐起来,在摇曳的烛光中我看到一双疯狂睁大的眼睛,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厉鬼。我想要叫,可是被卡住的喉咙嘶哑着发不出声音,血液不断在上升回旋,快要溢出来。没有人,没有人来,没有人来帮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我几乎不知道自己的不幸来源于什么,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我抓住那双手,想要将它们分开,然而它们像铁钳一样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牢牢锁住我纤细的脖颈,终于我连意识都开始朦胧,身体瘫软……
    “不要——!!”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玲珑正打水进屋,暖融融的阳光铺撒在地上,在桌上,在床上。我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瑟缩在角落里。玲珑微微一笑:“小姐梦到什么了?”
    梦……?可是明明那么真实……
    “嗯,没什么。”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穿好衣服下床去。呆呆地坐在镜子前,我发现自己的脖颈上什么痕迹也没有,或许,只是梦罢了。然而那梦中真实的触感依然让我不寒而栗,仿佛是刻在前世的记忆。玲珑仔细帮我打理好妆容,端着水盆出门去了。我如释重负,起身要走,不小心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落——钥匙扣。对了,现在看来这是我唯一带来这里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我蹲下身去想要拾起它,当目光落在地板上一滩凝固的蜡烛油时,我伸出去的手开始颤抖——这种蜡烛,不是来自我自己的房间!!!我像触电一般迅速缩回手去,转身冲出房间。
    绝对。
    绝对有人来过!
    有某种冲动梗在喉咙,我呆滞地停留在那里,心跳如此猛烈地轰击着我的耳膜,我竟有些发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那冰凉的触感又一次真实再现,我惶然地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喘息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疯了一样冲出房间,险些撞倒打水回来的玲珑:“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千黎……千黎!我需要你的解释!只有这一句话,只剩这一句话支撑着我因惊吓而僵直的身体奔跑着……
    “千!……黎……”我推开他的房门,在木块撞击声的掩衬下,我下一秒的言语被永远尘封了——
    千黎坐在圆桌旁,一副沉思的表情,正对面是云轻谣和立在她身旁的锦瑟。他抬起头来看到我,显然有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怎么了?”我一直盯着云轻谣,她似乎觉察到什么,煞是温柔地看着我,笑了笑,竟美到如此,我的思绪都变空白——然而,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不知道这是她的有心还是无意。
    “不,”我摇头,“没有事,来问个早安而已。”显然,我的双手都在颤抖了,所以我把它们藏在了身后。“那个……千黎,我要回去了,你现在没有时间管我吧,呐?”我笑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跑开,远远的。
    我不能说,我什么都不能说!也许只是突然到了这种奇怪的地方,是吧,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不正常,比如我,比如……
    妻。
    千黎的妻。
    我放慢脚步,迟缓地移动着,最终在被枝桠切碎的条条框框的光影中停下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多想了,一定……”一瞬间,那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身影闪现,我不能动弹——
    那蜡油该怎么解释?!我使劲攥紧拳头,让自己冷静:我要查清楚,靠我自己。
    “小姐——!!”
    玲珑急匆匆地向我这边跑来,呼吸都很急促了,仰着她涨得通红的脸:“您突然……跑出去,吓……吓到我了。有什么事情么……?”我看着她那可爱的模样,禁不住笑起来。她迎着斑驳的碎汞眨着那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以回去了么?大家已经准备吃饭了。”
    “玲珑。”
    “嗯?”
    “这宅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人么?”
    “奇怪的人?”
    “嗯。那些深宅大院总有很有趣的故事吧?”这是我唯一问出什么的可能,我故作很好事的样子期待着她的回答——这层是我憎恶的行为。她想了许久,慢吞吞地说:“似乎没有吧,因为城主确是非常有能力的人,把一切都管理的很好,一丝不乱。要是一定要说什么的话……大概是曾在花园侍弄花草的木连……哦,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了,城主不忍心辞了她。可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就失了神智。惹了几次乱子之后就被放到后院阁楼去了,有人侍奉着。城主是个好心的人,小姐您做了他的妹妹是几世的福分了。”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早就在盘算着那阁楼了:“那个阁子叫什么?”玲珑顿了顿,很是迟疑:“我的好小姐,您不要问了,那不是您该去的地方。”我笑呵呵地应着:“我不去,只是问问。”“那也不行,万一……哎呀您瞧我,那话您别记挂着,是玲珑心急,说话失了分寸。可玲珑……不想让您惹了麻烦……”她的声音渐小,末了竟像在喃喃自语,我趁机岔开话题,没再问下去。
    木连,后院,阁楼。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推搡着我踏进那片“禁地”。冥冥中觉得与昨夜的事情相去甚远,但我却仍是忍不住要去探一探了。
    ……
    夜半。
    寒露沉甸甸地挂在草叶上,颤巍巍地仿佛随时要坠落;月晕浓得散不开,笼罩着残缺不全的玉盘。风疏拉拉地吹,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从未知道这风光无限的宅子里还会有这样被遗弃的荒芜的角落,像被谁遗忘而沉睡了千年。
    是……这个?
    我环视四周,不知哪一个阁楼里住着曾与花草为伴的木连。兴许睡下了,连灯火都不见。我本以为有人住的地方会很容易辨认,没想到竟是这种光景,好像主人生来就没有人气,所以住处也显得死寂。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惊。稳了稳呼吸:“就是这个了,试一试就好。”我朝着自己选中的阁楼走去,像是手中捏着大把彩票期待中奖的彩民,同时夹带着恐惧。掠过高高的杂草,我一路小心回避着各种长着刺的藤蔓和宛如陷阱般的坑洼、石块,走到门前。正试图敲门,可它开了——门没有锁。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摸索着前行,并且哀叹自己为何没有狼的眼睛,即使在暗处也能吧隐匿在身边的一切事物清晰地分辨。
    “唔……”
    人声。
    我下的向后缩了缩,但立刻回过神来。
    “有人在吧……?”
    仍旧只有呻吟声在回应。
    “是……木连么……?”
    明明说有人侍奉着的……
    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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