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月夜。
    还是第一次坐在天台，如此接近夜空。深秋的风已经很凉了，我久久立在这里，恍惚间觉得摇摇欲坠。一阵嘈杂过后，飘来一个人的声音：“丫头，你又在这里。”
    “嗯。”
    他轻轻走近，静默地站在我身边，抬头仰望夜空——半点星光都没有的空洞的夜空：“妖女，你也会赏月？”我还给他一双大大的白眼。
    好吧好吧，继续喊你的妖女，千黎！
    他突然笑起来：“又在心里想我什么坏处了？”
    “没有。”
    “没有么？”他似笑非笑地凝睇我的忿忿不平，双眸忽闪不定。
    “嗯，没有。”
    “这样啊。”
    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我转过身去，不再看面前这个长着天使面容的恶魔。千黎从侧面绕到我前面，那表情仿佛在说：妖女，你真是智力发育不完全的低等生物。
    而事实上，我讨厌被人如此了解。何况他是千黎。
    不，也许……也许正因为他是千黎，才如此了解。
    千黎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笨蛋妖女，你不仅智力低下，连感官也退化了。外面很冷，回去吧。”
    “你一定要以哥哥的身份这样对我么？”
    我挑衅地一瞥，迈向楼梯。还未走下去，又回过身来恶狠狠地将手里的外套扔向他：“今晚不许回家！”
    ……
    恶魔。
    从他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就认定。
    他出现在某一年的深秋，恰逢今日。我还依然记得这个“租借”我家下层楼房的家伙以不可一世的姿态傲视九岁的我，清秀的面庞却闪烁着不成样子的骄傲，开口便是：“今天起，我是你的哥哥。”
    恍惚记得他在阳光晕染下的双眸如此空灵，直直地盯着拼命抗拒的我，径自走进家门，修长的手指放开，行李箱应声落地——
    一切如此突然，却又因他随意的举止的映衬而显得如此合情合理。
    我倔犟地仰起脸，面对着眼前比我高出一头的男生，毫不客气地大喊：“这是我的家，我没有哥哥！！”
    他只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份沉静与他的年龄背离。他轻轻用手按住我的头发，一字一顿地问：“你……的，还是你父母的？”
    “是我们的！”
    “嗯，不对。”他缓缓直起身来，“现在它是……我们的。”
    ……
    晚风微凉。
    长发扫过我冰凉的面颊，丝丝缕缕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我迎着如水的月色，轻轻叹息。
    千黎——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的家伙——哪怕是父亲，在我的追逼利诱下，对他的身份都要硬是搪塞给我一些不是解释的解释。当年有一双傲慢的眼睛和一张恶毒的嘴，对我却仿佛永远温柔并且专制，在任何人面前，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我的哥哥的身份自居的千黎，似乎总也无法摆脱，并会延续到生命的结束。
    所以，是恶魔。
    我的步伐渐又减缓，最后停在楼梯上，看着墨色的阶梯一级一级迷失在模糊的夜色中，淡淡的微笑悄然爬上嘴角，忽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吹散。
    “又无法回家了呢。可是……恶魔总有办法解决的吧，是吧？”
    这是给你的大礼，似乎应该注上——茗苏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