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25  更新时间:11-01-09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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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善从浴室里出来。即便热乎如佛罗里达的夏天,可他依然坚持着高温沐浴的健康原则。接近半个小时的热气蒸腾,刚刚成年的青年脸如玫瑰,一双潮湿的黑瞳,让惹人心躁不已的脆弱完全掩去了沉重的书气。浸润得像浓墨一样的短发稀稀落落地滴着水珠,唯一的白毛巾却被青年用来擦黑猫同样湿成一团的乌亮毛发。
    黑猫很爱干净。
    上善第一次给它洗澡的时候特意戴了塑料手套,为的就是防止黑猫遇水后会发起狂来抓到自己。可终究是没有用武之地的。黑猫完全出乎上善的意料——它就只是一直乖乖地蹲坐在浴缸里,一条长长的尾巴顺着腿柔柔地圈住下盘,尖尖的猫下巴直往上冲,一直睁得老大的猫瞳也状似满意地眯成一条黑线。
    那时上善完完全全地被这贵族一样的小家伙给唬住了,心里狠狠地挤了一把:这姿态妩媚得跟什么似的,骨头都要酥了……自此以后上善的日常工作又多出了一项——给猫美人洗澡。上善也没往什么神乱怪力的地方上想,权当这便是传闻中的基因进化罢了。
    上善一边用毛巾给小家伙揉着头,黑猫则在毛巾下使劲地转着脑袋,还一边“喵”个不停,唇边的须也微微颤动着。上善知道,它这是舒服了。
    把黑猫放在米色的沙发上,上善打开了电视。“……据气象局统计,新一轮台风将于本日夜间登录美国本土,届时迈阿密将可能发生海啸,请市民留在家中继续密切关注风暴的新动向……”年轻的记者穿着黄色的雨衣只堪堪能在背后鬼推着一样的风中站稳步子,背后的石油挖采作业显然已经停下,黑黝黝的塔身在风暴中显得狰狞万分。
    大概是在新奥尔良的海边做的报导吧,真勇敢——上善漫不经心地吮着手指上的可可融浆。三十秒后,上善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坐起,搓了搓头发。
    见鬼了!美国夏季吹的不是偏南风吗?佛罗里达州比密西西比州更南端,怎么可能风都吹到新奥尔良了却还没登陆到迈阿密这里?
    疾步走到落地窗边,上善拉开窗帘。不远处的海面依然无波无澜,沙滩上有不少的警员已经拉开警戒线,防止又有冲浪爱好者贪刺激跑去鬼门关一闯。唯有海天间一线渐变的绛红预示着风暴正孕育在西大西洋上。
    无声息地,黑猫也踱到窗边,望着远处海的界线,瞳孔越缩越小。
    踌躇了下,上善披上外套往外走,黑猫反常地没有牢跟着,只是扭头执着地看着青年焦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视线有点纠缠。
    死命地摁着门口的铃,房内依然死寂一片。上善转而拍门,大叫:“阿尔!在的话开一下门!”只能感觉到手上一阵阵发热,经已开始发麻。
    上善第一次因为“安静”而心慌。
    他又跑道亚伯拉的房间去,如法炮制,结果依旧。
    阿尔比盖是个十分注重时间概念的女人,天大的事也不要旨意能打断她的日常生活的安排。平常的这个时间她该是穿着浴袍泡着咖啡享受着小资的单身生活——上善抿紧了唇,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眸中精光一现,上善大步往外走。只希望有哪家的游艇或救生艇是没有随着主人外出旅行的。
    真的,他从未奢望过在美国的沙滩上会出现“渡头”这种说出来带有浓厚社会主义味道的东西——再三擦了眼镜,他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走一步停三步的速度踱到了生着斑斑驳驳许多锈迹的桧木甲板上,上善看着游艇上的男人。
    “小伙子,要上船?”未等上善出声,男人发话了。他的声音像揉了沙子一样,听在青年的耳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他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下男人,对方也在盯着他看,目光诡谲。上善感到身上的汗毛慢慢地竖了起来。硬生生地接过对方让人不舒服的注目,上善一笑:“今晚会有风暴,会不会不方便?”他虽并非无畏之人,即便深觉今夜处处弥漫着叵测的气息,可寻找同伴的意念强大得让他能忽略掉野狼般的黑夜。
    男人点起烟,抬头望了望,把游艇移近甲板,“没问题,还来得及。”
    没有过多深虑,上善登上游艇。
    佛罗里达的昼夜都十分鲜明,白天时就如被巨大的凹透镜反射了整个美国的明媚一般,夜晚的沉重却又能厚重异常如困兽。宽阔的天幕如黑色天鹅绒沉沉沉下来,平日里还能见到一两颗碎钻般的小星,今夜却只能看见橙红与污黑不停在酝酿、翻滚,港口里千灯华照的景象不复,渔船大概都为避风进港了。这样黑的一个夜晚,只有他们一条陈旧的游艇漂在海上。
    男人一边握着塑料的方向盘一边抽着烟,也没问年轻的乘客欲往何处,只是漫不经心地开着。烟灰顺风向后吹,上善在捂嘴之余发现,男人长着一张落拓不羁的脸。纯粹得几乎是绿色的蓝眸,风刀霜剑给他美丽的肌理留下的是更具诱惑的魅力,头发是白色的——竟是个十分年轻俊美的男人!
    上善呆了呆,随口问道:“你是罗克福德人?”罗克福德十分接近五大湖区,受环境影响,当地人的黑色素比一般白种人的还要少。
    男人斜觑了他一眼又快速地移开,嘴角掀了掀:“我不是美国人。”
    上善笑笑,不答。沉寂了一会儿,海的涛声开始不稳起来,上善又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又大了一点点。
    上善没有作声,直到感觉游艇开始在冰冷的流体里浮沉,他有点不安地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在下一处码头停一停,天气开始变了。”上善生在南方,对水有种原始的热爱之情。可眼下的状况只让他觉得心惊无比。
    风力开始强劲起来,远处的微光明明灭灭,云斗似在不住地吞吐,不久前还平静如镜的海面仿佛受惊一般急剧地晃动起来,比起掠夺的兴奋,大海更接近于在抒发它的恐惧。
    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上善双手撑在船舷上,海浪扑打在游艇身上,他只觉周身一片滑腻,似乎连坐都坐不住了。耳边是海浪引擎一般冷硬的咆哮,透过沾满海水的眼镜,男人在迎浪驶去,身形岿然不动!上善忍住不断被剧烈摇晃而引起的轻微晕眩感,摘下眼镜,目光犀利,“这样太危险了,快停下来!”
    男人叼着烟回头,整张脸都隐没在狂暗之中,看起来十分可怕。他缓缓开口,声音已不是刚才谈话时的沙哑,而是像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男性嗓音,“抱歉,已经无法回头了——”
    说着,在上善讶异的注视下,男人拧紧了方向盘,以疯狂的速度往眼前一个翻得足有七八尺高的浪里驶去!
    在陷入昏惑的那一刹,上善只感觉到轻柔的海浪从身上滑过,如情人的爱抚。
    很奇妙的声音,像海浪般一波一波袭向耳畔。
    像是风拂过棕榈树时的冗杂,又似边塞鼓般浑厚。
    让人心安的波动,如同与蝶无比契合的茧一样。
    上善下意识地伸手覆住双眼以挡住恼人的光线,似乎还想继续睡下去。然而,不一会儿他便猛地坐起来。热砂炙烤着皮肤的粗糙比睡眠给他带来的温柔要强烈得多。
    青年眯起眼,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不远处有一部分埋进了赤黄里的一小块黑色。戴上眼镜,上善试着走了几步。
    钻心的疼。身上却无任何伤口。
    男人和游艇如不曾出现过一样,四下人烟渺无,甚至连海鸟也不见一只。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高大阔叶林群。无暇旁顾,青年忍着全身被拆卸过一样的闷痛龇牙咧嘴地往东边走去。
    他现在很冷静,忘了声音和感叹。他甚至开始微笑起来。
    用让现代人疯狂追求的亮丽金子堆砌起来的墙垒,以蓝色舰只群作为界线像塔一样层层累叠上去的同心圆墙体,将远处那如同凌于凡尘一样的都城高高地保护和隔离起来。极目所望皆是一片金黄的镀金圆屋顶,间或从圆润中突出来的金字塔尖顶,妙音充耳。奇形怪状地奔驰在马道上的机械代步工具,唯一的共通点便只有车顶上一小块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的冰冷黑色晶体——上善对它并不陌生。来往人群穿着紫色的襽衣,款式相差无几,可胸口或衣袂上镶嵌的宝石却可谓是独一无二的。
    聚集在身上的疑惑视线越来越密,上善能看得到他们碧绿的眼珠里孩子般的好奇和探索。
    他慢慢闭上眼睛。
    亚特兰蒂斯,同心圆圈起来的最华丽国度——这梦境真逼真啊。
    同一时间的海滨,闷实却又无比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这不过是上善离开后的不久。
    约莫四十人的队伍,皆牵着白马,身披纯银铠甲,腰间别着刀,看起来同普通刀器无异,甚至更平凡。刀柄上镌刻着一朵小小的徘徊花,深凹浅凸的底纹音乐闪烁着寒芒。
    最前头的一名男子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沙滩,淡淡道,“估计出错了,殿下不在这里。”他的声音像大提琴般低沉悦耳。
    “不,威廉,我敢打赌殿下的确被你带到了这里——”另一名同样一头白发的青年拍着威廉的肩膀,指着不远处一个浅浅的凹痕。
    “该死的,他走了。”威廉绷着脸上马,指着队伍后面的金发士兵,“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着足迹找他!”瞧见男人的怒容,士兵们登时脸色大变,弹指间便骑着马走远了。
    “放轻松点吧伙计,他不会走得太远的。”
    “亚历克斯,你不是陛下御指的,当然轻松!”威廉瞪视着亚历克斯在阳光下显得尤为灿烂的俊脸,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
    亚历克斯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能看见陛下难得一见的撒旦脸蛋不是很幸福的事情吗?”
    威廉冷哼一声。
    他深信,随着这个有着纯正东方血统的男人的到来,以后这样“幸福”的日子肯定还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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