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838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天际群星闪烁,冷冽的寒风使得林中树影摇曳,曼曼纤华,却吹不散将士们对家乡,对亲人,对所爱的牵挂及思念,环绕于恪裕助军营的是浅浅淡淡的哀伤惆怅。
踏着浅淡的月光揭开垂曼,银白的月光斜洒于兀然多出的木板床上,为那床上闭目静座,漂渺绝尘的人更添上了抹净静仙气,看着那张无处挑剔的脸,沈风悦无端的生出了股子惆然,姿色绝绝,倾国倾城的美人她见多了,可是像眼前这位,这般似仙似幻,一点人气都没有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轻轻放下垂幔,生怕惊醒了那人的浅眠,却无奈在抬首之时便就撞入了那双暗如浓墨,静若寒潭的黑眸中,则首冲那人扬起抹轻浅笑意,沈风悦缓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毫无疑问,美人儿不动如钟,于是沈风悦那个尴尬呀!唇边浅笑不减,沈风悦决定了,拿热脸贴冷屁股不是她的强项,于是,咳咳,为了美人儿能轻松点,她决定同他一起,互相无视。
沈风悦帐中本便没有多少东西,因为美人的入住,原本位于帐侧的桌子被移到了帐中,桌上磊着厚厚的兵书阵籍,以及一副象棋,桌前放着几块木椅,是平日雷浩军等来人商议军事时用的,桌后亦放着一块,是她平日座的,而她的床榻被移到了东侧,内侧放着放置着自己衣物的木箱,而美人则被安置在了西侧,两个床榻隔着不甚宽阔的过道,颇具对称美。
悠然踱至木桌之后,方落座,便看到被美人遮挡着的,位于位床侧的一个小木凳,上面放置的是三个白馒头还有大半婉的白粥。她知道那是眼前人的晚餐,本来军中粮饷便拮据,这人的三个馒头还是她,姚涵以及云舒扬凑出来的呢!那,现在的壮况是,他们的晚餐被嫌弃了?
胸闷气堵,沈风悦决定明天让火头营把那三馒头和白粥热热,自己当早餐。
抬手拿过桌上的兵书,翻到自己翻折的页面,细心致致的看了起来,穿过垂幔的月光渐渐东斜,全身心投入兵书中的沈风悦并未曾发现身侧那人好看的眉宇轻轻收拢,认直品味着兵法精髓,直至油灯熄灭,才借着月光摸着爬上自己的床,窸窸窣窣的将硬邦邦的棉被摆起盖在身上,不一会便入了梦乡。
天际方泛起鱼肚白,深山野林还是一抹的黑,无奈夙风将军早便习惯了寅时起身,于是寅时一到便自动眨开了眼,但见其毫不迟疑的至榻上座起,而后步出营帐上林中溪涧洗漱完毕。后又回营,上火头营拿了个木盆上溪边打了盆水,拿回帐中。至于守营,巡视的兵士嘛,早便习惯了他们将军的自力更生,于是,便也都是等将军面了面前,行礼问好后,继续尽职尽责的看护,巡视着军营。
方踏入帐中,因着此时仍不甚明亮,四周依旧是昏暗的,但沈风悦隐隐却能看出,那人依旧维持着昨天自己进营时那倚靠着床背的姿势,静座于斯,一成不变。
大跨步将手上的手盆放置于木桌前的座椅上,沈风悦赶忙自桌脚下拿出灯油倒入灯座中,掏出火折子将灯芯点燃,借首火光,回首看向那安静得似乎根本不存在的人,看着那人映着火光的红粉面颊,沈风悦不由得轻呼口气,只因这人气息浅得他差点觉查不到,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那人也是个倔脾气,身上那伤根本就没好利索!”耳边突然回响起胡老的话,侧首那面颊红润的人,沈风悦这才反应过来,昨天这人的脸还跟白纸一个色,今天这么粉嫩也不对吧。
大跨步来到那人床前,方抬手抚上那人的额,便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灸热温度,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双眸紧闭,似乎想抬手挥开自己的手,却又一顿,后双眉颦蹙颓然落下,看着眼前红润的面颊,沈风悦想真摇醒这人问问,你是得多死心眼才能让自己难受成这样都不知道叫下人的?
轻叹口气,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救活了的人,就这么又被烧死了,抬首看了眼渐渐光亮了的天际,起身拧了把湿巾贴放于那人额上,看着那好端端的盖在那人身上的厚实棉被,沈风悦想不出他是怎么受的凉。
突然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沈风悦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道,“你该不是伤根本就没好吧!”瞪着双目紧闭,根本没办法给自己回复的人,沈风悦一咬牙,揭开了那人身上的棉被,扯开那人的衣衫,看到的便是被脓血浸湿了的繃带,强压下怒意,沈风悦真恨不得直接掐死眼前人得了,这么不爱惜自己,他们这么辛苦的救他是为了什么?
好不容易于放置衣物的木箱中中寻得了一把匕首,将匕首于灯芯上烤了烤,沈风悦侧座于美人床榻之上,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将美人的繃带挑断,便在她将那浸透了脓血的繃带自那人身上拿起时,这才发现,繃带竟跟胸腹的脓肉粘在了一起!强压下心头的恶心,沈风悦怒由心生,不由得恨恨的冲着烧昏了的人大声喝道,“你要是不想活了拜托跟我们说一声,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救你了!你这不是找罪受吗?”
沈风悦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什么大风浪她没见过,只是,如眼前人这般,受了这样的重伤,竟能死咬着牙不哼一声的放任着它化脓,引发高烧的,她真不知道是应该佩服还是应该扇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这是犟的时候吗?
急忙将水盆,凳子,油灯移到床前,将那已经不复冰凉的布巾放于水中拧干后放回那人额上,将匕首于火上炙烤,沈风悦咬着牙一点一点将那与伤口粘粘在一起的繃带轻轻撕开,感受到胸膛的剧烈起浮,沈风悦不忍的安慰道,“忍忍,我尽量慢一点,轻一点!”借助着匕首,繃带终于跟血肉分开,只是,那根本就没能好好愈合的伤口,毫无疑问的再次繃裂开来。
“来人,”随手抓起了方替那人脱下的衣衫压住不住出血的伤口上,已然顾不得会不会影响胡耀堂歇息,沈风悦冲着帐外喝了声,“快去请胡军医!让他带上医箱!就说公子的伤口裂开了。”
当胡耀堂携着脸色各异的四位少将进入主帅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身上沾着点点血迹,手下压着已然被血水浸湿了的衣服强压在那面色潮红赤/身/祼/体的美人身上神色紧张的自家将军,当时那画面当直诡异到了极至。
胡耀堂毫不迟疑的打开了医箱,取出了银针,借着沈风悦身侧的油油炙烤也下,而后稳稳当当的给那人扎针止血,待好不容易血终是流得慢了点,这才接过了沈风悦的手,细细的为那高烧着昏迷不醒的人处理起了身上的伤。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沈风悦缓缓于已经被血水染红了的水盆中洗净了手,而后静立一侧,看着胡军医为那双眸紧闭着的人重新缝合伤口,看着那粗壮的针,一下下穿过那人的血肉,沈风悦是真的替他疼。
侧首恰好看到了雷浩军凝重的面空,沈风悦十分淡然的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适时的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思。
回首看向一脸高深的自家将军,雷浩军是真的不懂,救此人,对他们并无益处,且隐患诸多,将军心中很清楚,可是所作所为,却一直与此相违背。
好不容易终于从阎王手上抢回了那大美人的命,可高烧未退,这人能否渡过这关,还是得看自己的造化。胡耀堂很惭愧,是他的疏忽造成了此人再次陷入此等危险境然。
看出胡老惭愧自责的沈风悦,只是浅笑着跟他说了句,这人不想活的话,谁也救不了他,我们尽力了,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自己,若他真死了,那也是他的命!若不是我们多管闲事,祁城山林中的那个小溪旁,此人早已断了生息。
不解的看着那沈静安睡的人,姚涵缓道,“将军不是说,在祁城此人没死是因为意志吗?怎么又不想活了?”
抬手揉乱了姚涵的秀发,沈风悦悠然道,“这事,你得等他醒过来后自己问!”
夜幕低垂,拒绝了郸城驻将不怀好意的邀约,同雷浩军等人商议好了接下来的计划,回想起在雷浩军提起何日出兵之时自己的犹豫,沈风悦看着那沉稳安睡了一天一夜的人,唇边不由得扯出了抹浅笑,自言自语道,“兄台,我不愿将你留在此地,但明日发兵你显然是再无法经受跋涉的了……”
自腰间取下佩剑,借着火光,沈风悦将思想放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擦拭着跟随了自己六年有余的佩剑,她有剑有个十分威风好听的名字,‘叱咤’。这剑是他们师父送给她的,九尊的兵器各不相同,但唯一收到师父所赠兵器的只有她一个,她的师兄弟们经常一度为此跟她闹了别扭呢!不过还好,那都是些随性的主,过了也就忘了,忘了也就想不起来了!思绪渐渐飘远,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这些个陈年旧事,只是突然就很想,很想。
星眸毫无防备的撞进了黝黑的瞳孔中,兀然惊醒,沈风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虽说那双墨瞳蒙着层雾,不复清冷,但,现在醒过来,怎么都不合常理吧,那么重的伤,这人,究竟有多可怕?
眼看着那人眨了下眼睛,便就这么眨了一下眼睛,那层迷蒙的雾汽便消弭不见,黑眸再度回复幽深沉静,沈风悦也终于收起了莫明的怀旧。
“别动,”微动了下的人,沈风悦不复温润的淡默语调便响了起来。“座起来只会让你的伤口再裂一次!麻烦消停点!”
这是那人第一次主动看向沈风悦,那双深隧淡静的眸中,你依旧寻不得一丝波动。
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沈风悦的淡默再次隐藏在了温润表像之下,“饿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可想而知的是,你的身份必然不凡,是不想亏欠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吧!”望着那双毫无波动的黑眸,沈风悦薄唇轻挑,缓道,“其实,之所以会救你,是因为那时候,我们的主帅刚好也受了伤,救你,只是想给他积点德,希望他能没事。所以,你根本没必要纠结,安心吧,只要你的伤一好,我们也是要请你离开的。不需要任何回报,用我雷军师的话说,你离开之后的消声匿迹将,相忘于江湖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深邃的黑眸依旧沉静淡默依旧,将剑入鞘,沈风悦自椅上站了起来,“你闭目养会神,我出去下。”
沈风悦踏步走出军帐的时候并未发现那双沉静无波的黑眸是跟随着她移动的,直至再看不到方才磕合上了眼帘。
当沈风悦端着碗洒着葱花稀若清水的白粥来到那闭目养神的人床前时,面上不由得带上了一点点的尴尬,“嗯,咳,我只会煮点盐水米汤,你凑合喝吧!”
“行了,你躺着吧,我喂你!”看着那轻轻睁开黑眸的人,沈风悦直接制止了那人的下步兴动,“别动,你把伤口再弄裂一次的话,才真是在麻烦我!”
于是,便在郸城城外的这方森林中,万物俱静的冬日里,恪国的夙风将军十分贤惠的喂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半碗米汤。此时二人皆浑然不知,他们后半生的命运,便是因为这婉米汤,发现了巨变。
这时,沈风悦才知道,人根本不是在嫌弃他们的馒头,而是人家的食量,真就这么小!
“饱了?”惊讶的看着那直接将脸撇向内则,再不让自己手中的钥羮有机会碰到他的人,看着碗中还剩着的半婉米汤沈风悦那个无语,这是个男人吧,男人怎么可能就只需要这么一点食物?
看着那再次选择直接无视自己的人,沈风悦只得认命的收拾起自己一不小心发散过头的母性。
然,便在沈风悦好不容易好拾好东西,来到那人面前,想者帮他盖盖被子,什么的,结果看到的,便是张着一双黑瞳,直勾勾看着自己手的人。
不解的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沈风悦不解的看着那安静到极致的人,而后,试探着将自己的手探到了他面前。接下来的事就变得极具默契了,因为沈风悦终于明白,这人是想在她手上写子。
因为身体虚弱,这一个字,他写得极慢,也极轻。沈风悦好不容易才知道人这写个是个走字,一头雾水的看着那双沉静淡默的黑眸,沈风悦不甚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们走?”
黑眸沉静依旧,但不知道怎么的,沈风悦就是那么理所当然的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确定,你现在身上的伤根本经不起一丝颠簸。”
沈风悦从未如此挫败过,这人是木头做的吧,那眼睛是想让人怎么猜呀!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懂了。
“好,”不可思议的轻扶自己的脑袋,她真心觉得自己必须好好睡一觉,“懂了,那你就趁着今晚好好休养吧,明天,你就没机会了!”
轻轻帮那人压实被角,沈风悦总觉得,有哪,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不一样了,这问题,却一直想到了第二天破晓依旧没能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