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世惘然 第十一章 白首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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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未曾听闻过这个名字……”晋翁的回答在云若之的意料之中,无论他知不知道,大概都只会这么回答。
“有人说,她是三哥的妻子。”云若之清楚,此刻心中慌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自己,“晋翁,你应当很清楚三哥他有没有成过婚吧?”
他越听脸色越难看,总觉得好像云若之已经知道了很多,但到底知道到何种程度,以她的个性又会做出什么,这个陪着她走过了十六年闺秀岁月的长者毫无把握。
“三公子他怎么会成过婚呢?”他扯起嘴角笑,“四小姐你何曾见过三少夫人?那些都是外间的流言罢了。”
她也一笑,“你怎么知道那是流言,而不是知晓内情的人告诉我的?”
知晓内情的人?会是谁?不可能,绝不可能。难道,是三公子他说过什么?晋翁心中不断地纠结着疑问,几乎忘记了回答云若之的问题。
“晋翁,”她已经肯定他是一定知道内情的,“三哥走前看着我,叫了绛梅的名字。这个人,你一定知道是谁的。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小姐……”晋翁怔了怔,开始有些吞吞吐吐,“没有的,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你是知道她的了?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人,和三哥是什么关系?”云若之从他口中间接得到了证实之后,便一口气连珠炮似的问了许多。
晋翁。
云浩天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口,防止了晋翁的全盘溃败。
云若之看着她的父亲,不,也许是父亲。皱了皱眉,“父亲,孩儿正在和晋翁说话呢。”
“江王殿下还在厅里等你,”云浩天让晋翁退下,自己走到了她的面前,“娘娘已是成了婚的人,应该时时以夫家为重。这间房,既然锁了,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冷冷一笑,“父亲虽然不当我是女儿,可三哥依然是我三哥。既然到了这一步,我希望父亲能坦诚地告诉我,我,云若之,究竟是不是父亲的孩子?”
云浩天心中闪烁了一下,“娘娘此言,是针对入宫之前和为父的那番争执么?可是无论到了哪一步,娘娘是云氏血脉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除非王妃想要否定自己,否定为父,否定你的三哥。”
云氏血脉……云若之看着她的父亲,他依然是那样的沉稳老辣,想要在他这里得到答案,除非是他自己愿意说,否则,是追问不出来的。
回到江王府,还没走进厅中,就听到楚姬说道:
——这染王说到底也是个男人,哪里能一辈子守着那个病恹恹的鸾姬不纳妾呢?只是没想到,他的口味倒也独特,好像单单就认准了那朱雀鸾氏一样,加上这个侧妃,也就两个都是了。
“母妃,你在说什么?”奚清嶺率先走了进去。
“你们回来了?”楚姬笑吟吟道,“江王,你四叔下月初要办喜事,纳侧妃了。”
云若之的心,忽地一沉。
“四叔?”奚清嶺也感到有些意外,“他不是和四婶很好的吗?”
“你这个孩子,”楚姬笑他,“你不也有了两个妃子吗?你四婶长年卧病,至今也没为你四叔开枝散叶,他迟早是要纳妾的啊。”
奚清嶺不相信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原因。于是又问了奚冰尘要纳的妃子是谁。
楚姬想了想,“是朱雀家的,对了,我上次入宫还在皇后娘娘那里见过她,叫什么,什么,鸾菀嫣!对,是她,宫中的仪娥女官。”
说到这里,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亲侍说,“诶?麻姑,你说染王他,会不会是为了讨好皇后啊?这鸾仪娥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呢!”
云若之已经无心再听楚姬说些什么,奚冰尘要娶鸾菀嫣这个消息,已经让她的心疲乏不堪了。
就算要纳侧妃,为什么偏偏是鸾菀嫣?云若之觉得失落又生气,他是在报复自己么?
她的心里虽然翻江倒海般的涌起了浪潮,但依然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不知情的人看来,她是足够端庄雅致的江王妃。
可是,奚清嶺都看在眼里,也明瞭在心里。
原本,身为江王妃的生活也就应该如此静澜如水了。可是云若之没有想到,自己竟又再次陷入了流言伤害之中。
几日后的一天清晨,当奚清嶺和燕妃一起去楚姬的住处请安,经过流元斋,也就是江王妃的住处的时候,他看到了跪在院子中央的云若之。
“江王妃怎么会跪在这里?”燕妃看了看云若之,又转过头有些忐忑地看向了奚清嶺。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一会儿,便抬脚继续朝前走去——答案,不是看就能看出来的。
虽然楚姬并未明说,但奚清嶺还是从下人的嘴里隐约知道了一些:他的母妃好像听谁说了什么,开始相信云若之和奚琮瑕、奚冰尘父子都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因此才故意对她留难,一大早就鸡蛋里挑骨头,让她亲自去沏茶来奉,最后说她顶撞自己,还把她赶到了旁边的院子里去罚跪。
这个时节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云若之那样在阳光下跪着,不多时里面的衣衫就被汗水给浸湿了。
头晕目眩。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从一个家跳到另一个家,却始终无法避免被人讨厌的命运。
奚清嶺请完安出来,就命人在流元斋旁边的一座木台上摆上了棋盘,和燕妃坐在那里下起了棋。
“殿下,”燕妃有些尴尬,“您过去从来不和臣妾下棋的,您也知道臣妾只会些皮毛。”
是的,在她的房里,他总是喜欢一个人下棋。
奚清嶺拿起一枚黑子已经先落了棋,然后抬眼看着她,淡淡一笑,“我教你。”
燕妃点了点头,其实她自己也看了许久的棋谱了,只是奚清嶺从来没有邀她一起下过。她拿起棋子刚要落下,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跪在那里的云若之。
“殿下,不如,去求母妃饶过云姬娘娘这一次吧。”
奚清嶺看着棋盘,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用管她,你落子吧。”
燕妃只好点点头,将白子落了下去。两人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棋盘交战。
她这几年为了迎合他下棋的喜好,看了许多残谱,也自己练了许久,平日无事就专攻这一个喜好,棋艺已经比一般人精进不少。可是,不知为什么,此刻在奚清嶺面前,她却好像全无招架之力,竟连一盘也没有赢。
甚至,连和棋都没有。
燕妃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平时看奚清嶺一个人下棋,他的棋路是很温和的,好像享受的是一种和老友聊天的过程,而不是两个人讨论的结果。可是今天,他的每一招都是立竿见影的杀招,和过去完全不同,他要的,好像是一个下棋的结果,而不是过程。
难道,他心中有事?
“殿下,”她试探着问道,“已经下了二十盘了,还要下么?”
“已经二十盘了?”他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时间过的那么慢。
跪在不远处的云若之已经开始觉得浑身的肌肤都在发烫了,这毒辣的太阳,还有……那个可恶的,丝毫不能期待的夫君奚清嶺。
自从新婚后头两日他象征式地来她的房中安寝过之后,这些日子就一直往燕妃的房里钻。她本来是不介意这个男人去哪里睡觉的,她被楚姬责怪不能伺候好夫君也没关系,可是这个人,竟然在自己被罚的时候还和小妾在那里卿卿我我的下棋,还就在她的眼前!实在是让她心灰意冷,这世上,有谁的心是可以被捂热的么?江王他一天也没有当她是过他的妻子,可是她却已经嫁鸡随鸡的认定了自己的身份。
算了,也罢。她想,这就是自己的命吧,当初甘心嫁给江王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可能像别的女子所嫁的夫君那样知冷知热,他是个只认自己一开始喜欢的东西的孩子,如此,也算是长情吧。
她这么想着,就安慰自己般的扯起唇角淡淡笑了笑。
天空中忽然传来了轰隆隆闷雷的声音。
夏日里的阵雨说来就来,很快豆大的雨点就开始打落下来,渐渐密集。
云若之仰起头,张开嘴贪婪地大口大口汲取着从天而降的琼浆,这比什么都要及时。
“喂。”她听见有人说话。
睁开眼,是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的奚清嶺。
“跟我去下棋。”他说着就要拉她起来。
“殿下殿下。”一旁负责计算处罚时间的随侍连忙迎了上来,“还没到两个时辰呢,楚姬娘娘说……”
奚清嶺缓缓侧过下颔,用眼梢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本王说,让她走。”
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奚清嶺,眼神中的不容置喙,让旁人再也不敢多发一言。他将云若之半拉半扶了起来,她因为跪了太久所以膝盖疼得有些发软,身子一偏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奚清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将手中的伞塞给了随侍举着,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