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当时年少 第五章 年幼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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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与世隔绝,这里没有外界的纷繁争乱,没有复杂的勾心斗角,亦没有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
御色进道观那年八岁,接下来的五年度过的平静而快乐。
平静是因为道观的生活实在单调,每日只重复着吃喝拉撒睡,顶多加上念经练武又怎么会不平静?
至于快乐,那也多亏他会自己找乐子,比如趁师兄弟们念经时偷跑进山里逮兔子用弹弓打鸟,然后兜着战利品找御风分享一顿野味。提到这个御色就不得不说了,当他得知同龄的御风竟是大师兄时,心里除了惊讶就只想到一定要卖力讨好那小瘸子,自己闯了祸至少还有人能帮忙说句话。
于是偷偷跟御风分享劳动果实就成了这五年多来的必修课之一。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五年的时间并不短,当初调皮捣蛋的可爱男孩已经长高不少,昔日圆乎乎的小胖脸也由于长时间的“艰苦”修行变得削瘦,侧脸的轮廓山峰一般棱角分明。
御色依旧爱笑,即便再如何严厉的教导也磨灭不去那天生的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对于各位严肃的师叔伯的确为此头疼了好一段日子,最终也只得放弃。
无虚道长曾暗地与各位师叔伯交谈,说御色出生的时辰不好,命中注定了许多不吉之事,或许这“笑”能改变他命格也不一定。
春日带着一丝凉意的风划过池水,绕起一圈圈淡淡波纹,水面倒映着那正在喜滋滋烤野兔的乌衣少年的朝气身影。
少年偶尔抬头看一眼如石头般静静在瀑布下打坐的另一位少年,五年了,每天都是他来这个所谓的“禁地”找他,无论春夏秋冬他都坚持在瀑布下打坐修行。
御风,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而那个少年亦真的人如其名,风一般,看不见,摸不着,仅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却是如何也接近不了……
闻一闻手中的野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差不多可以吃了。
“师兄,兔子烤好了,快来吃啦。”习惯着撕下御风最喜欢吃的兔子腿,轻轻放在干净的木碗里。
御风静静睁开冷静的黑眸,起身,纵身跃上岸,速度较之五年前更加敏捷迅速,即便御色从未与他过过招,也能大致猜到御风的武功到了何种程度。
不急着吃那香喷喷的兔肉,御风先拿起衣服走入半人高的草丛后更衣,御色对着那身影挤眉弄眼一番,即使这些年早习惯了他的隐蔽,心里却难免感到不悦。
明明大家都是男孩子,而且又是关系这么好的铁哥们,连换个衣服还要躲起来像什么话嘛!
须臾御风便换好一袭干净白衣走出草丛,手里脱下的湿衣服二话不说扔给御色,然后拿起木碗吃兔子腿。
愤愤瞪一眼御风,御色不由感叹自己的小弟命运悲惨至极,而这位冷若如霜的师兄也愈发被他娇惯出一身的少爷架子,唉,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对了,师兄,我听说下个月观里会举办个什么比武大会,说是拿下前五名的能下山给师叔伯们办事,为什么以前都没举办过啊?”可恨啊,害他惨兮兮的在山里憋了整整五年啊,若是早些举办那比武会说不定早就能下山透口气了!
“比武权看师傅的意思,他若认为弟子们有资格下山历练便会举办比武。”扔掉一根骨头,御风开始吃第二只兔腿。
五年来御色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叫御风破了这荤戒。
“难道在师傅眼里这五年间谁也没资格下山!?”师傅未免太狠了吧,这叫日夜苦练武功的师兄们情何以堪啊。
御风似有些不耐,微微蹙眉道:“你今天废话真多。”
“拜托,我才问几句耶,吃人家手短不知道吗,回答几个问题会累死你啊!”用力咬下一块兔肉,御色最讨厌的就是御风那寡言少语的破毛病。
“不会累死,会烦死。”扔掉第二根骨头,御风优雅地擦擦嘴角,吃饱了就想舞剑。
道观里是不允许佩剑的,据说所有兵器都被无虚道长收进了藏兵洞,御风随手捡起一根树枝,轻易跃上池边的岩石上。
运气凝神,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任何一本剑谱上的招式,而是凭空虚想出的剑招。
一剑刺云端,风沙顿起,势如破竹;
凌空入三分,天地色变,冷若寒霜。
天下笑我傲,剑非剑招,招招狠绝;
我笑人世疯,情非真情,情情飘渺。
剑似无情剑,谁人知晓,剑中恩义。
(打油诗一首,有兴趣的亲帮忙改下,多谢!)
风扬起那千屡烦恼乌丝,拂过少年干净不染一丝俗世气息的脸庞,他清冷的眼中,是某种外人无法介入亦无法理解的沉醉。
御色却觉得,或许世间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唯有他是最懂御风的。
忍不住拍手叫好,御风亦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改变。
御色也不介意这些,看看时辰不早,赶紧收拾好东西,他还得去师兄御星那抄写经文。
“对了,明天开始我得努力练功,大概不会再来找你。”临行前,御色仰头对立于岩石上的少年说。
少年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想下山?”
“那自然,五年早就腻了,这次机会难得,无论如何我也要挤进前五的!”
御风不清楚御色的功夫到了何种程度,只知御色逮兔子的速度快了许多,也能不再用弹弓抓飞禽了。
安静地望向远方,朵朵白云缓缓浮动,这世间永远不存在完全的静止。
“但愿你能如愿以偿。”
御色略微惊讶地看着御风,暗自猜测他这是在鼓励自己,忍不住咧嘴轻笑,“放心,到时我们肯定能一同下山,我带你去尝遍世间美味!”
少年抿住嘴唇不再开口,他其实想告诉他,自己也许一辈子也无法离开道观……
御星在书房等了会儿才看见御色小师弟笑嘻嘻地朝这边走来,不禁好奇问道:“遇着什么好事了?”
“哼,好事天天有,但就是不告诉你!”说完调皮地吐吐舌头,心里却还是高兴个没完。
那句简单的“但愿你能如愿以偿”,说明了御风师兄对自己的关心吧,唉,总算没白当这些年的小弟啊!
御星但笑不语,负责御色这么多年,又怎会猜不出其中缘由……想必又是与大师兄有关了。
“今天抄什么经文?”御色伸直腿毫无规矩地坐下,顺手灵活地把玩着毛笔。
“今天不抄经文,换你来背诵。”
御色咧咧嘴,心里替御星师兄补充“如若背错一字罚抄一百遍”,面上依旧是自信地笑着说:“还有劳师兄出题了。”
悠然摇了摇那支雪白纸扇,“就背《道德经》第七章吧。”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这种东西早不知背过多少遍,不说烂熟于心也能倒背如流了。
御星却忽然笑着问:“那于师弟看何谓‘天长地久’?”
“字面的意思呗,不过我才不信什么天长地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实在。”
“既如此,师弟自然也不信长久的情爱了?”
御色挠挠头,诚实地回答:“师兄,从小到大尽是在男人堆里摸打滚爬,就算我想了解情爱之事也没对象啊……”
御星掩扇敲了少年的头一记,“情乃是人的天性之一,又何须找对象才能体会。”
“师兄这就错了,无论什么感情都要体会后方才明白,就如我,从来不认为父母之恩于自己有多重。”
御星微微皱起修长的眉,“师弟,你恨自己的亲人?”
御色无所谓地耸耸肩,“见都没见过,想恨也没个对象去恨啊。”
少年眉目间仍是不变的笑意,御星却不由为这孩子感到一丝难过。
尤记得,当初送少年上山的是个家仆,也只说少年是某个无名小帮的后人,而少年也自称从未见过亲生父母。
本来道观规定不收来历不明的孩子,却不知为何,当无虚道长见过御色后,竟第一次破了例。
疼惜地摸摸御色的小脑瓜,御星轻声低喃,“那就等你体会过再告诉我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