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回忆·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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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太阳升起又落下。
慕容燕掰着指头算算,她已经在这个屋子里呆了有三天之久了,她想出去透透气,甚至想过偷偷溜回家,可一是形势所逼,二是才接好肋骨需要好生修养,所以她被浮紫枫下了禁闭令,在吃饭的时候醒夜会陪着她一起,除此之外的时间醒夜都在屋外和浮紫枫、严烈商量着重要事情。
在醒夜没有介绍的时候,其实慕容燕应该记住了那两个人的名字,只不过不知道紫枫原来姓浮,他们互相认识是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醒夜拉着她出那屋子,郑重地向她介绍他的属下兼兄弟,浮紫枫沉默地朝慕容燕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浮紫枫。公子的护卫。”他的自我介绍就和他的性格一样,简练而沉稳;反观严烈,眯着眼睛不屑地上下打量慕容燕,眼睛里透着一股子邪气,啧啧了几个来回才开始长篇大论地介绍自己,大拇指一刮鼻翼,食指拇指成七字形指着慕容燕傲气的说道:“小娘们你记好了,大爷我叫严烈,严肃的严,烈火的烈,是我们家相貌好人品好学识好、坊间巷尾津津乐道、冠绝天下的花都睿……”
正当严烈津津乐道的时候,突的腰际被浮紫枫的手肘一击,只见浮紫枫敛紧了眉头,阴沉着脸,严烈这才醒悟过来,他刚才说顺了嘴的介绍词差点暴露了他家主子的真正身份,为了弥补错误,严烈一抹嘴咬住了舌头,在三人注视的目光下捂嘴乱叫着,“哎呀,讲太快闪了舌头,严烈,公子的侍卫。”浓眉扭成了一团,撕牙咧嘴的样子甚为有趣。
原本躲在醒夜身后的慕容燕看到严烈滑稽的表情也不禁噗哧笑出了声,这一笑可惹得严烈大为不满,严烈叉着腰瞪大了眼,指着慕容燕警告道:“小娘们,敢取笑本大爷,看本大爷不把你大门牙给打掉,叫你以后还敢笑话人,哼……”说着还边卷袖口,要动真格的。
眼看严烈要动手,慕容燕下意识的往醒夜身后靠了靠,双手紧握醒夜的手臂,虽然醒夜曾经对她做过恶劣的事情,但比起浮紫枫和严烈,她明显更要信任和依靠醒夜一些。
而在她害怕的时候,醒夜总会第一时间给她抚慰,好比在这三天之中,慕容燕总是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在夜里总是狼狈的被吓醒,醒夜知道以后,每晚都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用自身的温暖来驱赶她内心的恐惧,仿佛那只手真的是温暖的源泉,只要握着心就能安稳,睡着的时候哪怕继续做着噩梦也能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在迷雾中失去踪迹也不会吓醒,那双手给了她在黑夜里前行的勇气和动力,想现在,醒夜也会轻柔的抚上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另一边还会提醒严烈,他的话总会让她感动,却也会让严烈火大。
“严烈,如果你愿意可以叫她燕子,如果不愿意,那就闭嘴。还有,我希望你能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你明白了吗?”
严烈哪里忍得了这样的事情,还没等醒夜交代完,他便迫不及待的跳脚抱怨道:“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主子,这算怎么个回事?还要尊敬那小娘们,她又不是未来……咳咳……”严烈的嘴撅得老高,都可以挂酱油瓶了。
醒夜全然无视了严烈的抗议行为,拉着慕容燕径直回屋,进屋前,醒夜还丢给了严烈一句话,“正如你所想。若下次再犯,自行去领罚。”眼神犀利得不容违逆,那个笑起来温柔的醒夜,冰冷狠绝起来也是相当吓人的。
严烈瞠目结舌,这一句话无疑与晴天霹雳,进屋的慕容燕虽然看不到严烈爆发的表情,但她却能清楚的听到严烈的抱怨,“紫枫,主子不是真的要娶那个女人为……什么什么吧,要是主子真娶了这个女人,那紫衣怎么办?”
屋外,是严烈焦急的踱步声。
浮紫枫虽在,却一直静默不语。
“难道要让紫衣当二房?她那大小姐脾气还不闹翻了天。”
“严烈,跟我出去查探。”浮紫枫适时的打断严烈的胡闹。
严烈似乎还不依不饶了,“紫枫,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紫枫,紫枫……”
“唔。”只听严烈一声闷哼,屋外安静的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虽然被醒夜拉进了屋里,可慕容燕的心显然还留在了门外,尤其是听到严烈的抱怨之后,她也忍不住好奇,于是,慕容燕未加思索,一句话脱口而出,“紫衣是谁?”
醒夜也未多想,在她问出口的下一瞬间就回答了她,“紫衣是紫枫的妹妹。”
“是不是原本你要娶她的?”话出口的一刹,慕容燕觉得自己的心被悬吊了起来,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又很怕听到那个答案,紧张的绞着衣角,期待而又惶恐的盯上醒夜清亮的眸子。
醒夜原本笑着的脸霍然一沉,时间一点一点在流失。
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差里,慕容燕脑子滑过了无数种想法,是不是她夺人所爱了,是不是因为这样才被浮紫枫和严烈嫌弃的,甚至是她心里还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浮紫衣产生了愧疚之情……
时间混乱了慕容燕的思绪,在还未理清前她得到了醒夜模棱两可的答案,他说:“也许吧。”
慕容燕的心一震,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是不是因为我你娶不成她了?或者你本身就喜欢她?”
她迫切地想要寻求到真相,眼神里闪烁着黯淡的光。
“我答应娶你,就不会再娶其他女子。”他答的坦荡,他微笑的眉眼竟让她有了安全感。
心里憋着的一股气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便轻松散了去,透过月光看他脸上出现的淡然神色,月亮狡黠的光华在他面前都失了色,屋子里氤氲的暧昧气悄然的渗透进他们的呼吸,吸入肺中被温暖禁锢。
虽然已经第三天了,可慕容燕的思绪似乎一直停留在昨天。
这不,连醒夜来到她身边,她都还在出神。
醒夜歪着脑袋打量着慕容燕,“在想什么?”
慕容燕闻声一惊,这才回神,却恰巧对上了醒夜的一弯清眸,她本能地躲闪他的目光。
见慕容燕不说话,醒夜只好主动打破沉默,“闷在屋子里几天了,可想出去?”
慕容燕没想到醒夜是来带他出去溜达的,先前的紧张尴尬此刻已经被兴奋之情给全部代替了,慕容燕大声说着:“好。”还不忘重重的点头。
在闷在这屋子里头她或许真要憋出病了。以前在家每天都要出去溜达一圈,不论是被姐姐拉拽着,还是独自出去找玩得忘记回家的姐姐,总得来说闺房的生活慕容燕适应不了。而且这次事发突然,发生的时和发生后慕容燕依旧觉得很不可思议,若往常大概早跑山谷里对着青山绿树大喊大叫了几个回合,好不容易醒夜说可以带她出去透透气,慕容燕自然跑的比兔子还快。
屋外,夜深正浓。
空荡的院子中,暖风徐徐,吹动他单薄的衣衫宛若精灵,慕容燕站在负手而立的醒夜身旁,看他仰首望月的侧颜,看他清亮眸子里闪烁着星辰的光,看着看着,慕容燕犹如失了神一般的恍然。
她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和夺了她清白的人如此安静地站在一起欣赏月色,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她们又会怎么选择呢?这几天她不断问自己,这样的决定真的对吗?这样走下去真的是自己所要的吗?她无数次告诉自己,醒夜是强占了自己的人,一定不可以相信他,但仔细想想那件事也并非他所愿,除去这点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或者再深一步去想,就算老爹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那个人也不是自己在长久接触的过程中慢慢喜欢上,所谓的好人家,不过是嫁进去衣食无忧罢了,两个人的感情又能有多少了,可是他的话,至少是自己相处过了的。
三天很短,也很长。
短到无法深刻了解一个人的为人;也长到足够看清一个人的内心。
这三天内的点滴,慕容燕亲身体会过了,所以她选择相信他,这样想着的她还暗自握了握拳,才要点脑袋的时候,醒夜的手就伸到了她面前,一惊一乍之后才看清有一点莹绿停在他指尖。
“是萤火虫啊。”
“你喜欢吗?”
“嗯。”慕容燕使劲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听说人死后,若能见到萤火虫的光,那黄泉之路走起来便不会孤单。”
慕容燕点了头又摇头,后来干脆不动不语,她觉得他定是有话想要说。
片刻后,晚风中传来他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不知道母亲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萤火虫。”
说完,醒夜也觉得自己好像又失礼了,尴尬地扯着嘴角腼腆一笑,吟吟道:“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吟着诗,凝望着月,他又想起了他的母亲。
慕容燕小的时候也失去了母亲,她明白那种思念的苦楚,自小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能被母亲抱在怀里哄着逗乐着,可她和姐姐不行,姐姐甚至为了安慰她,还总是说:“姐姐来代替娘亲照顾你,燕子咱不羡慕别人,你看,咱的娘亲多美,哈哈哈……”
那种时光已然远去,可不论什么时候想起,心里都暖暖地。
再看看身旁的他,慕容燕偶尔会想,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明亮如星辰的眸子深处其实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忧伤过往,表面温柔骨子里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冷。
他只告诉她可以叫他夜,但有关他的姓氏以及身份他却闭口不提。
明明只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却比同龄人更加沉稳和内敛,对待人亦是温和有礼,她猜这是不是源于他神秘而又高贵的身份呢?她无从知晓,可从他属下的态度判断,他绝对是好主子,让人豁出命去跟随的主子。
她看着他微笑,很单纯的笑,笑里全无欲望和城府。
她出生平凡人家,无法明白他所处的境地,那些杀手、那些伤痕、以及他所选的路,但她就愿意和他呆在一起,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他要娶她的缘故。
因为,他似乎明白她。
因为,除了姐姐、老爹,他是第三个会温柔疼惜她的人。
因为,会思念母亲的人,即使在不同寻常也一定不会邪恶到哪里去。
搁了很近的距离,仔细瞧去,还有一点点绿莹莹的光围绕在他周身,抬手停于半空,那一点绿影像听懂了他的召唤乖乖地停在了他的指尖,见那一闪一闪的盈绿,映亮了他洁净的面庞。
慕容燕还是忍不住告诉他,“一定见到了。”
“嗯?”一时间,他不明所以。
“我们的娘亲一定见到了萤火虫,所以即使在黄泉路,她们也不是孤单的。”
他怔怔的望着她。
他们愣愣地对视。
然后一丝温暖的笑爬上了他们的嘴角。
“是不是,以后有人陪我看萤火虫了,我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微妙的唇声剖白了他内心的期望。
慕容燕没有作答,只是用认真的眼神看他,然后伸手抚上他被纱布圈圈缠绕的脖颈,“疼吗?”
他摇摇头,对她温柔的笑着,手亦覆上了她的手,“不疼。”
月光下,他们的笑温暖起一片涟漪,点点盈绿成了星空下最美的点缀。
在萤火虫飞舞的空中,啪地,醒夜双手一合递到慕容燕跟前,合着的掌慢慢拱出一道缝隙,慕容燕眯着眼睛看去,那里面竟有一只萤火虫,醒夜自己也伸着脑袋看掌风,“花都的夏天有比这多得多的萤火虫,明年,我带你去看。”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自己的故乡,慕容燕本想默默点头应承了事,可转念一想,现在就是夏季去到花都不正好可以看到,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了口,“今年,赶不及了吗?”问完,手指还扒着掌心,想要再看看被抓住的那只萤火虫。
可慕容燕等来的回答却不是出自醒夜之口,低婉柔和的嗓音突然自二人背后传来,“花都和京都相隔甚远,行程至少两个月以上。”
慕容燕来不及转头去看就被醒夜一把拉到身后,没看清说话之人倒是一抹嫣红飞快的自眼前掠过,伴随着嫣红而来的还有那人急促张扬的低吼:“不过你们没机会了。”
嫣红掠过,慕容燕的发丝已经被削去了一段,速度快到她无法察觉,只见散落的发丝在空中无依的飘旋着。
慕容燕大惊,抬头去看身前的醒夜,只见醒夜没移动半分,悠然地站着与来者对视,轻幽地嗓音自上而来,“来者何人?”
随着醒夜的问话,慕容燕才将目光转向来者,定睛一看,来的人居然是个女子,一身红色纱衣,在月光下酿出一片靡丽之色,唇抹艳红的胭脂、脚穿深红的靴子、手上更是握了一条嫣红的长鞭,女子一抽长鞭,鞭子哗地在地面抽出一道深痕,女子手点朱唇,轻挪莲步,娇声的说道:“暗花流,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