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的工作其实并不难做，现在的学生都很有主见，也很会利用资源，加上莫墨书并不是学生会的负责人，只是帮帮忙、打打下手之类的，莫墨书的工作上手得很快。可是这种对于莫墨书而言并不具有挑战性的工作使得莫墨书有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莫墨书甚至怀念起原先教毕业班的忙碌来。
    像现在，莫墨书在电脑上打完一份通知并下发到各系的邮箱之后，莫墨书就抱着一杯绿茶坐在电脑前发起呆来。
    宁肯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生活伴侣，话不多，平时不惹他的话还是很好相处的，莫墨书坐在椅子上想，似乎没什么不良嗜好，交往得最频繁的就是那个叫做张思锐的发小，如果——如果不奢望爱情的话，这样一个男人，似乎还是挺不错的。
    爱情？莫墨书微微一笑，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可是，宁肯现在似乎对自己有些不一样了，有什么不一样吗？莫墨书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对了，是宁肯越来越多地吻自己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象是从自己工作即将变动那时候吧，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但，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改变了。
    莫墨书握着茶杯坐在电脑前歪着脑袋微笑的样子就这样进入了欧洋的视野。欧洋是来行政办公室办点事，没想到能遇见莫墨书，莫墨书这付歪头微笑的模样就这样撞进了欧洋的心房。
    她依然没变，她挺拔的身姿还跟过去读书时代一样，欧洋曾经问过莫墨书为什么坐着的时候还老是保持背部挺直，莫墨书笑而不答，后来自己逼得急了，她就闹别扭，红着脸凶他：你不会自己看呀？欧洋想了很久才明白，莫墨书的腰很短，坐下来就不显高，这个小妞其实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欧洋一想到这点，也不禁微笑起来。
    “欧教授，您来了？怎么站这儿？”行政办的梁秘书惊讶地问。
    欧洋发觉自己这样站在莫墨书的办公室门口的确是不妥当了，因为梁秘书的招呼，莫墨书也回过头来。
    看到立在门口的欧洋，莫墨书有点恍惚：是那个人吗？这身姿是那么地熟悉，夜深人静，这个身姿曾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午夜梦回，这个身姿曾一次又一次地盘桓梦中使自己不愿意醒来。
    梁秘书走到欧洋跟前，热情地跟他介绍：“来，给你介绍个同事，小莫，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原来在附中教书，现在负责学生会这一块。”
    莫墨书目瞪口呆地看着梁秘书把这个人领到自己跟前，又听梁秘书继续说道：“小莫，这是我们学校新聘的欧教授，才从国外回来呢。”梁秘书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喜悦，可莫墨书微张着嘴，手足无措地立着，似乎真的是那个人哦！他怎么回来了？偏偏还回到了这里，还偏早不来晚不来的，跟自己成了同事。
    梁秘书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深知其味地笑了笑，“忘了跟小莫介绍，欧教授也是从我们学校毕业出去的！青年才俊哪！你们先聊着，说不定有互相认识的人也不一定。主任那边还等着我过去呢。”说完绕过欧洋走出了办公室。
    莫墨书哪里知道梁秘书那莫名的喜悦来自可以撮合他们的臆想，钱钟书曾刻薄地说过做母亲和做媒是某些女人的一辈子的理想，但对于梁秘书来说，撮合她眼中乖巧安静的莫墨书和这位校方炙手可热的年轻教授才是她目前最大的理想。莫墨书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慌乱，欧洋这样子的出现根本不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就如两军交战，一方常年不懈地紧张戒备，另一方却动静全无，待到这方以为相安无事放松警惕的时候，那一方却毫无征兆地冲杀过来，不是不会落荒而逃，而是根本就忘了要逃，只能傻楞楞地立在那里，等待对方一刀结果了性命或是莫名其妙地放一条生路。
    欧洋看着莫墨书呆立在办公桌旁，眼珠不错地看着自己，心就难过了起来，涩涩地问了一句：“还好吧？”
    其实欧洋想问莫墨书的是，自从自己离开后还好吧，不，应该是结了婚之后过得还好吧？在国外的时候自己刻意与所有同学校友保持着距离，回国时也低调，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对莫墨书的近况并不了解，只知道莫墨书在自己离去后的第三年结了婚。
    像莫墨书这样死心眼儿的女孩，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还能好好的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当初婉拒了更好的院校回到这里，不过是意识里的恋旧和潜意识里的期盼，这个校园，有着莫墨书与自己的共同记忆，不论是舒心的还是疼痛的，但却没想到莫墨书居然也在院校里跟自己是同事。想想也是了，当年她的专业那么好，能留校也不稀奇，欧洋又想到了莫鸿远，像他那样的能人，安排自己的宝贝女儿留下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嗯。”莫墨书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心里翻江倒海的尽是疑问：这些年干嘛去了？过得好不好？吃没吃过苦？有没有上过当受过骗？
    在莫墨书以往的想象里，总是充满着欧洋出走的种种真相以及两个人各式各样复合的可能，可当欧洋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莫墨书跟前的时候，莫墨书脑海里翻腾的全是杂志里的留学生打黑工的悲剧遭遇，满心满脑的全是心疼，完全忘了问自己以前最想问的两个问题，为什么要走，还有，还有就是：谈没谈女朋友？
    两个人保持着梁秘书在时的距离，一动不动地相互凝视着，似有千言万语，可又觉得隔着千山万水，不知从何说起。
    欧洋轻轻地踱到了莫墨书的跟前，她的眼神清澈如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盛满委屈和心疼，白白的牙齿倔强地咬着粉嫩的下唇，欧洋只觉得心上一窒，很想伸出手来将莫墨书搂在怀里，告诉她永远不要替自己操心，自己再也不会让她难过。
    可走道上传来“得得”的脚步声，梁秘书的声音隔着墙壁传了过来：“小莫，发通知你们学生会原来的工作取消，这周末安排我们行政、后勤、团委、还有你们学生会的干事给新聘请的几位教授接风。”
    梁秘书话没落地，人就已经出现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冲着莫墨书说：“小莫，主任有交待，到时你一定要来啊，我们这些人里就你跟欧教授是校友了。”
    梁秘书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加入后气场不对，故做恍然大悟地边退出去边说：“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我们这些大妈还是赶紧闪吧！”
    欧洋捉住莫墨书的手，抓过桌面上办公用的圆珠笔，在莫墨书的手心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完了，盯着莫墨书的黑眸低声说：“记得：那天去还是不去，都提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