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静谧的午夜。
    方师才睡下一小时就被杂音吵醒，不爽到了极点。他脸色阴鸷地踱步到桌前，翻开手机盖，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几乎是一个微妙反应，他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就要一触即发。
    方师犹豫一下，按了接听键：“喂？”
    “你是方师吧。”通讯电波的另一侧传来的是刻意压低的男音所说的陈述句。还可以听到传来一阵不大却足够清晰的女人哭声，而且声音很耳熟，就像是……
    “你的女友岑小蕾在我手里，识相就赶紧叫上那个杜贺臣来这里。别叫上警察，你应该懂为什么。”男人低低的笑了几声，得逞而势在必得的笑意。很让人烦躁。
    对！就是岑小蕾！方师感到被梦魇缠身似的一阵紧张，一向沉稳的他都是一阵头皮发麻，急急说声，“我不会叫警察！但你别伤害她！她在哪？”
    “去近郊的盘山公路，一直上去你会看到一座废弃车房。一个小时内到这里，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事哟。”男人嚣张的狂笑，挂断了电话。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当方师再次拨打那个号码时，对方已经关机了。
    他丝毫不给自己选择的机会！方师已经很清楚。他不知道他是怎样出门的，鞋穿好没有，带钥匙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速度狂奔到杜贺臣的宿舍楼的。
    方师一边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能癫狂似的失控，一边颤着手狠命地急促敲打着杜贺臣的宿舍门。
    门终于是开了。杜贺臣一脸疲惫的开门，他因为赶论文熬夜没睡。站在门框的杜贺臣被猛然冲进来的方师大力的抓住肩膀，他看到一反常态的方师。
    “你怎么来了？”杜贺臣满脸疲惫完全被惊愕取而代之。他似乎迫切地感觉到有危险地异样。
    方师不由分说的把他扯出门口，双眼被激熬得煞红可怖，揪住杜贺臣的手如有力却已癫狂的苍鹰，骨节泛白，哪里有平日的冷情儒雅？“小蕾被人绑架，绑匪要求我和你立刻赶到，否则会对小蕾有害！”方师颤着唇说出残酷的事实。
    “怎么可能？！”杜贺臣更惊愕了。心中更是有一个个被渲染得阴暗潮湿的谜团：普通家境的岑小蕾被绑架第一个被通知的竟是前男友？为什么会被绑架？被谁绑架？为什么仅要人去而没提及金钱？
    他们一前一后的奔至方师的车里。
    “我来开吧。”杜贺臣很担心快要失控的方师还能不能开车。坐进驾驶席后，杜贺臣不忘给两人系上安全带。大功率的四轮驱动启动，车子打了个漂亮的弯，直奔近郊的盘山公路。
    杜贺臣利落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开到市区就已经挂到二档。他瞟了一眼勉强镇静下来的方师，慢慢说出自己的疑团。“……你说，这种情况对我们有利吗？”
    “你说的我都想过。”方师已经被情绪麻得面无表情，死死盯着挡风玻璃外快速后退的暗色景物。“但是我们是被动的一方，既不知道小蕾已经身处怎样的状态，也不知道绑匪下一步有什么疯狂的计划。我想，尽可能快的到达是最好的办法。或许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但论筹码还是我们多——我已经联系警方，他们很快回来；再者，他们或许还不值得把我们直接杀掉，我们多少还能拖延一下时间。”
    杜贺臣扯扯嘴角，“看来你还没疯掉。”
    “总之，谢你了。出了什么事我妈对不起你妈。”杜贺臣听见方师近乎绝望的笑了声，自己也跟着嗤笑了一声。
    车子奔到市外郊区，已经开到五档。却在霎时间，似乎有西方的堕落天使张开翅膀，犹如天幕处狠狠压下来一处规则的阴沉暗影。在光和影的交错间，方师能感觉到杜贺臣的紧张和猛打方向盘产生的强大惯性。
    “妈的！”杜贺臣咬牙咒骂一声，面临死亡时无人例外的惊恐在两人瞳孔里蔓延。
    前面的运沙车显然已经失控，歪歪扭扭的朝这边冲来。他们几乎都能想象得出运沙车司机此时同样有一副苍白惊恐的表情。
    杜贺臣再次猛打方向盘，但面对近在咫尺的巨型车辆显然已经无处可避、无处可逃。
    接踵而来的，是伴随着撞击撕裂般的疼痛的巨大而刺耳的撞击声和玻璃爆裂声，还有心底深处病态般升起的强烈的悲怆和无力的留恋。
    听说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回忆自己的一生。
    在自己小儿时会宠溺奖自己几颗糖的父母、早以分道扬镳各奔前程的铁哥们、还有岑小蕾甜美的笑靥全都一一掠过。
    最初的爱恋，最初的悸动，最初的欢愉仿佛还是昨天凌晨升起的晨曦，在昨天定格而尚未完结；最后的沉默，最后的执着，最后的痛苦仿佛还是今晚傍晚绽开的月光，在今天定格却早已结束。
    所有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名字全都飞快划过脑海，然后像海啸过后彷徨失措的什么也没留下。
    路过了上帝不能盘问的地方，原以为是一片繁荣之至的圣境，谁料到竟萧条成这模样。一个人发疯似地歇斯底里的扯着头发，叫道他要活着。但他是谁呢？
    怕是失了魂丢了心的人吧，失了魂魄，却还得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