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候皇甫瑞华下了轮值就往碧云集赶，比起回那个不是家的家倍受煎熬，比起眠花宿柳纸醉金迷，和揠狐彧在一起很是舒服，揠狐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睿智和涵养，多年的云游四方总结下来的经历让他很是着迷，每天在池畔竹林间谈谈天聊聊异域风景的日子他很享受。
    路旁的店家都在忙着给路面洒水，扫除一天的垃圾，路上有种尘土的味道。路过一家成衣店，皇甫有些恍惚，店堂里墙上挂着一件素纱长衣，逆着光，闪闪发亮。狐狸样貌有种魅惑人的艳丽，却是最适合一袭素衣，仿佛是九天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
    脑海中深深印刻着那夜狐狸一身绛红菡萏纹宽袖长衣，长发盘起，满身杀气的模样。他相信，揠狐彧不是常人，飘忽而来，只怕，也是会飘忽而去的吧。
    定定心思，皇甫瑞华踏进衣裳店，一个身着绯红宫装，头盘流云髻，眉心点五瓣梅花痣的少妇正在算账，看到有客人，赶忙迎出来。
    “这位相公，可有看中的衣裳款式？”
    皇甫指指那件白衣：“这件多少银两？”
    那少妇掩唇轻笑：“小相公怕是未曾给夫人买过衣裳吧？这买衣服不是讲究个银两多少，是要合不合身的。”
    皇甫有些尴尬：“不是，是给友人买的。”
    少妇俏笑：“啊，那必定是位绝代佳人了，这身轻纱白莲裙也只有美人才穿的出来。小相公，您的‘友人’身量怎样？”
    “照我的身形就可以了。”
    “照您的身形？”
    皇甫看到少妇有些不解的眼光，搔搔红发：“那个，他是男的。”
    少妇笑出声来：“小相公，着裙子是女装，若是您的朋友是男的，那可是会闹笑话的。”
    看到皇甫有些脸红，她自当是皇甫是要送给爱人的，时下断袖龙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那些个有钱人不都是在男欢馆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宠儿。
    “小相公，奴家给您说实话，您若是真心爱着那位，还是不要买这件衣裳了，给男子穿女子衣裳，总是不妥的，太伤人心了。”
    皇甫几乎立马要反口，可否认的话语刚到喉口却哽住了似地说不出来。
    那少妇看他这模样，当下明白他的心思，福了福身到：“小公子莫要责怪，是奴家无礼了。只是奴家见多了那些达官贵人们玩弄这些个苦情人。面上宠爱的很，却都未曾放过真心……还望公子见谅。”
    皇甫更是说不出话来，心里头乱的很，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只能对少妇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匆匆离开了。
    晃晃悠悠地来到碧云集，刚想推门而入，心头突然冒出狐狸前些日子一句无心的话。
    ‘这世上，人心最难测，喜欢了还可以不喜欢，爱了还可以不爱了。真真叫有情人心寒。’
    那本事在谈到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右相独子与暖响阁头牌柳郡娘私奔之时狐狸说的。两人还为那右相之子会不会吃不了苦头抛弃柳郡娘回到宰相府而争辩过。
    揠狐彧并不相信爱情能天长地久克服千难万险……
    皇甫收紧了手，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一旦遇到了困难，只要他觉得自己不能和他一同克服，那他就会甩手而去，不留下一点留恋吧。
    皇甫咬牙，后退了两步，到时候，让他情何以堪？
    倒不如……未曾交心过……
    皇甫转身而去，身单影只。太阳已经落下，空气开始冰凉。门内，揠狐彧睡在竹林间的榻上，那个小乞儿感到有人来过的气息，看到他睡得正香，没有叫醒他，自己走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