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之行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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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数十骑如旋风般袭卷而来,黑压压的阻断了前面荒草蔓生的黄尘古道,竟然是一色黑衣乌马的禁宫隐卫。
陶梦紧挨车门脸色苍白的望着外面乌云一样迫近眼前的人马,不由自主的揪紧了冷月身后的衣袍,“殿下!他、他们、是、是来抓您的吗?”
“别怕,他们不敢伤我。”冷月回头一笑,拍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然后静静的倚靠在车门上,云淡风轻的望着奔到面前三丈开外的隐卫骤然收住座骑。
隐卫统领石宗义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冷月面前单膝着地,“末将石宗义参见太子殿下。”
后面的隐卫齐齐下马伏地,“参见太子殿下!”
冷月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隐卫,似嘲似讽的微笑道,“将军前呼后拥而来,不知有何公干啊?”
石宗义脸不变色的拱手道,“奉皇上之命,请太子殿下回宫!”
“哦?请我回宫?”冷月温和的瞧着他,“那不知将军要怎么个请法呀?”
“这。。。。。。”石宗义略为尴尬的顿了一下,陪笑道,“当然是恭迎了!”
“恭迎?”冷月奇怪的反问道,“我好像一时,还没打算回宫呢?”
石宗义恳求的望着他,“太子殿下,圣命难违,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皇上一直等着您呢!”
“行了,别废话了!”冷月蓦然冷下脸来,抓紧了马车的缰绳,“我既已出来,就不想再回去,叫你的人让开!”
石宗义失望的摇摇头,“太子殿下,您走不了的,这京城周边都已在禁军的监控之下,再往外去有各地的驻军,往中原去的关卡也都加强了防守,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在,您还是回去吧。”
冷月淡淡一笑,“这就不劳将军操心了,将军还是尽早让路吧,别耽误了我的行程。”
石宗义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这是,一定要为难末将了?”
“哦?”冷月云淡风轻的瞧着他,“分明是将军拦着我的去路吧?”
石宗义苦笑道,“若无皇命,末将岂敢?太子殿下也该知道,私放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重罪吧?末将死不足惜,只是手下这班弟兄都有妻儿老小亲族朋友,殿下就忍心看着他们一个个因此株连九族?”
冷月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笑道,“将军言重了吧,我相信叔叔不会迁怒无辜的,将军还是不要玩这缓兵之计了,不管谁来了都拦不住我!”
石宗义退后一步挺直身体,绝望的望着他,“殿下这是一定要逼我们了?”
“嗯?”冷月双眼微眯,定定的落在他脸上。
石宗义蓦然触及那两道冰凌一般冷锐的目光,不觉呼吸一窒,顿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一时之间,荒凉的古道上寂然无声,连淡薄的阳光都仿佛被冻住了,只有劲疾的寒风一阵阵旁若无人的扫过。
冷月抬头望着天际随风而动的浮云,淡淡的问道,“怎么,将军这是要用强么?”
石宗义硬着头皮拱手道,“不敢!殿下,您该知道,您不回去我们实在难以交差!”
“是么?”蓦然似春风乍来冰凌销融,冷月忽然轻俏温软的笑了,一手撑着身后车沿微微俯下身来,看着面前一脸怔忡惶惑的石宗义俏生生的问道,“将军可知道中原道上的朋友,怎么称呼我么?”
石宗义不禁满头露水,愕然摇头道,“末将不知。”
冷月定定的瞧着他凄生生的一笑,然后缓缓坐直身体,一字一字的说,“他们叫我——冷——月——断——肠——箫!”
“啊!”石宗义猝然倒退几步,满脸惊悸的瞪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刚才还笑得灿若丽日之下的春花,然而转眼间那笑容中的融融暖意就烟消云散了,此刻就像深霄苍穹上那轮映着寒霜残雪的冷月,在无限的空茫寂静之中蕴含着渗透性极强的寒意,令人不敢仰视。
不,这再也不是他们栖月臣民所熟悉的那个温润平和的小皇子了!也不是他们一心拥戴爱慕的那个仁爱可亲的太子殿下了!现在他们眼中看到的,是无情离弃皇宫亲族远走他乡的少年,是决然舍弃栖月万千臣民与无限大好河山的冷月!
那寒晶晶的眸子,凄生生的语气、冷幽幽的神韵,正是那无限寒漠的夜空中那轮千年孤月!那一轮在低咽的寒箫声中,孤独寂寥而又安祥从容的俯瞰着人间无限烟火的冷月!
石宗义位居禁宫隐卫之首,无论才智还是胆识都是侍卫中上上之选,武功更是炉火纯青,由他统领的隐卫可说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然而今日,隐卫未战,却已先败了!败在气势上,败在心智上,也败在迫不得已的以下犯上、君尊臣卑上!他不禁黯然的叹了口气,看来今日一战是难免了,只望能尽力擒下太子,虽然皇上有旨不准伤到太子分毫,可带人回去总比空手好吧。于是他振作精神拱手道,“太子殿下,看来末将只有勉强您了!”说罢向后一挥手,后面的隐卫立刻四下散开,将马车团团围在中央。
“好!”一声清冽的长笑冲天而起,冷月起身跳下马车,抛开缰绳缓步前行了十来步,负手迎风伫立。
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们的太子殿下,那少年旁若无人的立在中间,衣袍飞雪发丝流云,意态安祥清冷,风姿优美如画。
“都给我听好!”石宗义目光森严的一扫手下众人,“手上刀剑都不要出鞘,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要伤到太子!”
隐卫齐声拱手应道,“尊令!”
“殿下!您要小心!”陶梦忍不住爬出马车,紧抓着车壁站在车把上。
围恃在前面的隐卫队长罗洪心念一动,猛然侧身凌空扑向陶梦,其势迅猛凌厉有如苍鹰捕兔。
这一下变生突然,众人都凝立未动,陶梦呆若木鸡的望着突如其来的罗洪,连惊叫都忘了。
然而就在罗洪的手指将要触及陶梦的瞬间,仅如炸雷前的电光一闪,他的眼睫上猝然现出两颗寒晶晶的眸子,仓促惊急之下眼看着冷月轻描淡写的扬起右手,柔若飘絮的掌风凌空印在他肩胸上。
众人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罗洪已骤然倒飞回去,去势较之来势毫不逊色,冷月脚不沾尘随势挥洒,一式帘卷西风,衣袖到处已将陶梦安然卷拥入怀,悠然飘落马车之旁。
场上寂然无声,从隐卫们脸上难以掩饰的表情可以看出,眼前的太子殿下身手已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没有人看清他刚才是如何出手的,就连石宗义也没有。但是谁也没有说话,依然钉子一样的定在原地,严阵以待的看着冷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冷月参杂着一丝怒意的声音清晰而冷冽的飘入众人耳内,“谁敢打陶梦的主意,别怪我手下无情!”
隐卫们一动不动的看着冷月,神情平静木然,没有一丝变化。
石宗义仰天一声惨笑,“只怕太子殿下要失望了!”
冷月神色宁静的抱着陶梦没动,一抹怒意却迅速的升腾扩散在他明澈的双眼之中,就如旷原上的野火,骤然炽烈的烘暖了那两颗寒晶晶的眸子。
从惊悸中醒过神来的陶梦猛然抓住冷月的衣袖,颤悠悠的问,“殿下!您。。。。。。您杀人了?”
冷月低头温柔的一笑,“没有,拍晕了而已。”然后一手牵着她的手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石宗义,“别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
石宗义缓缓拨出金刀,平静的环视了手下一眼,冷厉的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手!”然后抛下刀鞘,坚定从容的走向冷月。
四面的隐卫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猛然大喝一声,刀剑出鞘同时扑向中间的冷月。
“退下!”石宗义又惊又急,想抢到前面拦阻还哪里来得及。
就在陶梦的惊叫声中,冷月已抱着她骤然旋身腾起,左手向下展开,一把残月在手心如玄冰暴裂,拽着一丝寒芒坠向脚下。
一片刀坠剑落的锵然声中,冷月衣袖挥洒凌空掠过,飘然落在马车之旁,长身玉立静若处子。
所有的隐卫都仿佛骤然石化了一样,层层围成一圈定在了那里,一个个还保持着伸胳膊展腿的姿势,只是手中的刀剑全掉在了地上。
石宗义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耗费半生心血带出来的隐卫,这班一直让他引以为傲的弟兄,就这样给冷月信手一把暗器干净利落的定在了那里。
冷月把陶梦扶进马车,回头看了看还呆若木鸡的石宗义,冷悠悠的笑道,“怎么样?石大将军,对我这个名号您还满意吧?”说罢俯身拾起缰绳。
石宗义蓦然之间心死如灰,惨烈的一声大笑,手中的御赐金刀猛然向颈上挥去。
“大哥!”隐卫眼光所及顿时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
冷月直起身体,手指一弹射出一枚残月,叮的一声脆响,石宗义手中的金刀已然落在地上。
石宗义双目赤红的瞪着冷月,狂怒的大叫道,“冷月!你其人太甚!我石。。。。。。”
一只手扶住车门,正欲上车的冷月猝然回过头来,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石宗义蓦然住口,即使隔着七八丈的距离,他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身上那清凉似水的寒意。
良久,冷月站直身体淡定悠然的开口道,“石宗义,这就是你——一个隐卫统领对待失败的姿态?既然如此,不如我先替你杀了你这班弟兄,也免得你黄泉路上寂寞!”说罢衣袖一挥,脚边一把长剑疾飞而出,眨眼间已至石宗义胸前。
石宗义侧身刁住剑柄,怔立当场。
冷月回身坐上马车,探手从车中抓出一把花生仁,随手挥在隐卫身上解开了穴道,“让开!”
隐卫们慌忙垂头让到两边,脸上青红交错,羞愧得无地自容。
长鞭凌空一击,啪的一声亮响,马车从众人中间疾驰而过,扬起一路烟尘,转眼就消失在荒丘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