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架前，林天恩很认真地看着外包装，林天佑有些无聊地站在一旁。只是挑选尿不湿而已，林天恩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刻钟了。
    “你打算今晚就住这里了？”
    林天恩头也不抬，“再等我两分钟。”看完了左手的尿不湿品牌，又看了看右手拿着的牌子。
    “买东西让张阿姨来不就好了？”林天佑的身高，正好有一排货架的高度适合他把手肘的位置架在上面，把站累了的左脚承受的重量转移给右脚，不搭力的将修长的左腿支在右脚前。这随意的动作极具模特的范儿，只是林天佑自己完全没有自觉罢了。
    “这是小修贴身用的东西，让外人来买，我怎么放心。一个不小心，就成猴子屁股了。”末了责怪林天佑一句，“小修到底是不是你儿子，这么不负责任。”
    “选以前常买的牌子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选这么久。
    “这牌子出了新品，不好好看看怎么行。”回答的振振有词，非常在理。林天佑只得乖乖闭嘴，努力保持良好的修养。
    “哥，”
    “恩？”
    “你没有考虑再婚吗？有没有中意的对象？”
    林天恩看着手中的尿不湿，语气和表情都非常随意。林天佑却莫名心里惊了一下。他看着矮他一个头的林天恩，觉得嗓子有些干涩。“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哥应该再找个嫂子了。”林天恩对林天佑微笑一下，把选好的尿不湿放进购物车里，又从货架上拿了两包。“走吧，选好了。”
    “还要买什么？”
    林天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恩，牙膏、牙刷、洗衣皂、沐浴液……去买吃的吧，买点苹果，小修喜欢吃。”
    “好。”
    “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天佑认真的想了想。“天鹅蛋。”林天恩笑了。
    天鹅蛋是四川的一种小吃，俗称糖油果子。以糯米、红糖和芝麻为原料，将糯米粉团在油中炸制后裹上白芝麻并用竹签穿起来。每一颗糖油果子浑圆光亮，呈红色，有焦糖香味，表面有喷香的白芝麻，咬下去皮脆内软，更有炸的好的果子里面是空心的。微带酸味的粘软糯米和焦脆香甜的外皮和着白芝麻嚼在嘴里，越吃越有味道。只是林天佑这样理智而有分寸的人，喜欢吃这样孩子气的食物，那种画面感觉有点不太符合林天佑的性情，但是却有种温馨。林天佑也只是一个俗人，俗人就应该有世俗的一面。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两个人推着购物车排队结账。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林天佑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通话键。
    “天佑，我刚得到一个消息，”林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急迫。
    “怎么了，什么事？”
    “听说……楚耀辉回来了。”
    瞳孔猛然收缩，又恢复原状。
    “其实已经回来半年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回来的很低调。”
    林天佑吞了吞口水，镇定一下开口道：“没事，我跟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只是担心……来者不善……”
    “我知道了。改天再出来详谈，先挂了。”
    林天恩随口问了一句：“谁打来的？”
    “林渊。”
    “哦。他说了什么事？”敏感地在林天佑脸上捕捉细微的表情。
    “工作上的事情。介绍业务给我，一起合作。”
    “哦。”林天恩也没有再多问，马上就要到他们付款了。
    回了家，收拾整理好买回来的东西，林天恩围上围裙，“我去做饭。”林天佑突然察觉，天恩跟他一样去了超市，买了东西，而且几乎要买什么都是天恩在做决定，可是回来以后来不及休息一下，就去了厨房。林天佑从沙发里起来，倚靠在厨房门口，默不作声地看着林天恩。
    林天恩转身的时候发现林天佑站在他身后。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怎么了，哥？”
    林天佑走上前，轻轻抓了一小撮林天恩的头发。“还生我气？”
    “怎么会？哥别生气就好。”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林天佑生气到底是为什么。
    林天佑却感叹着另一件事：“你都长这么大了。”
    记忆中那个夜晚很恐怖。林天恩白天在学校里摔伤了，背上拉了很长一条口子。老师要送医院，林天恩却坚决不去，只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简单包扎了一下，一直忍着疼痛回家。林天佑很晚才回来，放了学要直接去打工，回家的时候林天恩一般都很乖的自己睡觉了。林天佑照例要去看看林天恩，听见天恩喃喃自语，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词。伸手摸了摸额头，烧的像火炭，脸却苍白的像一张纸。拉开被子，才发现床单已经被血浸湿了。林天佑当时就慌了。他很少慌乱，因为他知道父母离开人世以后，他就是弟弟的依靠，他要给林天恩足够的安全感。他要让林天恩觉得，他就像爸爸一样伟岸，能给他幸福的生活。如果父亲可以，那么他也可以。
    鲜血带来的刺激，让林天佑一时忘记打急救电话。那一瞬间，林天恩怎么都叫不醒，他只能傻傻抱着林天恩痛哭。
    那一次，林天恩没有死。差了一点。往事历历在目。林天佑以为他已经忘记了。现在他是风光无限的总监，前途大好的优秀青年。这光鲜的一切掩盖了本来的满目疮痍。他只是庆幸，不幸的经历没有把他变成一个恨世嫉俗的人，用极端的手段来报复这个世界。他其实也没有多少良好的应对这个世界的方法，只是……只是逆来顺受罢了。
    “哥，别搞了。”林天恩拍掉林天佑的手。他正忙着做饭，哥在那里弄他的头发干嘛，痒痒的。
    林天佑恍若如梦初醒，呆愣一下说：“我来帮忙。”
    长达几个小时的会议，让林天佑有些疲惫。把自己扔进沙发椅里，揉了揉眼窝。有一项新接到的业务，要他去接触，然后跟进，维护关系。有时候想到那些交际应酬，恨不得能让自己钻进洞里。其实像他这样太有原则，又不擅长溜须拍马的人不适合做销售，可是不知道为何一直做了下来，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你好，我找王贺男，王经理。”
    “请问之前有预约吗？”
    “有的。寰亚贸易林天佑。”
    前台小姐播了电话。“王经理，您3点预约的客人到了……呃……好的，是，我知道了。”美女一边挂上电话，一边对林天佑说：“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前面右转。”
    林天佑顺利看到了写有“总经理室”的办公室门。林天佑没有着急进去，先调了调领带，理了理头发才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去。
    “王经理，你好，我是寰亚贸易的林天佑，之前和您约见过。”
    背对着的转椅看不到坐在里面的人，过了两秒才听见一句：“王经理不在。”转椅慢慢转了过来。“好久不见了，林天佑。”
    瞳孔剧烈的收缩让林天佑一时之间无法控制，有一些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干涩的声音让人听出一些不满和意外的情绪：“怎么是你？”
    楚耀辉笑得淡然。“怎么不能是我？”
    林天佑收敛一下眼神。“既然王经理不在，我改天再来拜访。”
    “下个项目A座和C座的材料，都可以用你们公司的货，我全权负责并且有资格决定。”楚耀辉适度地停顿一下。“你可以跟我谈。”
    这两句话让原来打算离去的林天佑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不再逃避楚耀辉的目光。“你有什么条件？”
    说的这么明白，犹如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当然，所有所谓的“好事”代价都是不低的。
    楚耀辉没有回答，却笑了起来。“林天佑，你谈CASE都是这么一个态度么？直奔主题？毫不迂回？你是怎么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说实话你能做到这个位置，我非常好奇。”
    “关于我如何能做到这个位置我们今天就不讨论了。”
    “那我们改天约个时间详谈？如果你答应可以找个时间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谈正事了。”面对楚耀挥的挑衅，林天佑没有强硬的拒绝，思考两秒拉开楚耀挥前面的座椅，“时间地点你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