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我把玲玲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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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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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那个夏天,那个惨绿色的残酷夏天,深深的刻在记忆里,永远无法忘记。
不知道什么时候,村里的人变得没有以前淳朴了。经常可以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什么杀猪的老王在外面有女人了,老婆和她大吵大闹着要离婚。什么村里的小医馆里面药价乱涨,还从我们的医疗保险中抽取回扣。什么张家偷偷砍伐大松树却被李家通知林业局而被罚款,现在张家人拿着菜刀在李家门口喧哗。什么阿黄阿陈借了谁家的钱赖账不还,劝告村名们以后千万不要借钱给他们……
当然,这些八卦可以当做无聊的村民们闲暇时的瞎谈,我只是不屑的一笑而过。一大早,其实已经上午十点多钟了,依稀记得昨天半夜里爸爸妈妈还在忙,很吵的感觉。所以妈妈允许我今天睡懒觉,睡眼朦胧的我隐隐约约从妈妈和爸爸的对话里听到一个最劲爆的消息。
“老杨这几年运气太背了,经营的小工厂一直处于亏本状态,昨天宣布破产了。”
“可不是,为了那个厂,老杨奉献了半辈子的心血,到头来欠了一大笔帐。”
“是啊,上次借的我们五百块还没还。但是相比五万的巨额债务,这么多年邻居,走的时候也只偷偷给我们打了招呼,也就忍下了。”
“这下好了,连人带物连夜搬走,那些追债的一大早围堵在门口,连个人影都没逮着。”
“这年头的人,还真不能随便相信。”
我连滚带爬的起床,鞋子都没穿,扯着妈妈的衣服嚷道:
“那玲玲呢?玲玲也走了吗?”
“你不知道吗?你们那么要好,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妈妈惊讶的说着,“她被连夜送往她亲生父母那去了,因为老杨家现在情况非常窘迫,无法带着玲玲走啊。”
我瞪大眼睛看着妈妈很轻松的说出这么重要的事。妈妈完全没看出我的脸色慢慢由微红转变成死灰然后转变成苍白。妈妈继续说道:
“那孩子挺可怜的,昨天晚上跪在地上求老杨一家带上她。虽然杨大嫂也哭得很厉害,毕竟是十多年的感情,但是他们现在这个情况不允许,跟着去也是受苦,还不如回到她亲生父母那。”
“虽然是亲生女儿,但是并没有一起生活过,十多年也没见过面,虽然已经打了电话过去,可这么贸然的就送过去。哎,忽然要住进一个陌生的家,对玲玲还真不公平啊!虽然我蛮喜欢玲玲,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妈妈自顾自的边叹气边向我讲述玲玲的事,如同讲述村里某人的八卦一样打开话匣子。
“而且,老杨昨天提到隔壁村的平,说是在幼儿园时候被玲玲那么一推,留下严重的后遗症,这些年不断的向老杨索取医药费。已经被逼的喘不过气来,这些年的积蓄基本上都给平治病了。”
听到这里,我的脸色不只是苍白,大脑顿时转向一片空白,回忆像六十年代的默片一样浮现在眼前,差点晕过去。
推平一掌的是我啊!我这个自私虚伪的家伙,如果当时讲出来,我也最多是受到一点微小的惩罚而已,如果当时说出来,是不是玲玲就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从来没有那样强烈的感到厌恶自己。
听到这样的消息,难过是正常的吧,妈妈肯定单纯这样认为,并不知晓我心中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妈妈继续说到:
“哎,玲玲听到平的事以后就没有做挣扎了,乖乖的被送走了。还真是奇怪的孩子。”
听到这里,我发疯似地奔出门,头发也没来得及整理,也没有刷牙。完全不顾妈妈在后面拼命的换着疯丫头快回来啊。
我边跑边哭,眼泪随着阳光和风的力量很快蒸发在空气里。赤脚越过那片小麦地,尽管脚底被路面的树枝刺伤了也不想停止奔跑。
到了玲玲家的大门口,我已经满头大汗,眼泪鼻涕加上汗水乱七八糟的黏在脸上,简直像完全没有形象的疯子。
大门被一把大号的黑色黄金锁扣着,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我无力的拍了几下门板,呼唤了几声玲玲的名字,明知道不会有回应。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玲玲的小床依旧安静地躺在房间角落,旁边的书桌上还有昨天未写完的数学作业本。整整齐齐的笔记清晰可见。
屋外面的那棵大大的樱桃树脚下,那块平整的水泥地面上,用粉笔画的四方格子还在,那是昨天下午我们两个玩跳房子留下的痕迹。
我坐在地上使劲的哭泣,一直哭到妈妈来叫我回家吃午饭。玲玲,你这个骗子,背叛者。明明说好要一直在一起,一起上中学大学,一起工作的。竟敢连一个招呼都没有的就那么走掉了。
玲玲走后的刚开始几天,我基本上没进食,消瘦了好几斤。后来,妈妈很担心我。
放学后,我每天都到玲玲家,一直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虽然知道没有人在那等我。我总是用粉笔一遍一遍的重复勾画水泥地上的线条,让我感觉其实你还没有离开。直到某天的一场暴风雨冲走了所有残留的痕迹。
呐,玲玲,一个人玩跳房子真的很寂寞啊。
我想,如果我和玲玲是一对恋人的话,我们肯定会谈一辈子恋爱。以前,我一度这样认为。
后来的两年初中生活,我没有交过任何密友。和那些班里同学的关系最多停在我去小卖部的时候顺便帮某女捎一包红豆蜜枣,或者放学后某女因为有约会和我换一下值日生,顶多顶多还有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某女看见我旁边的空位靠过来一起坐下,顺便闲谈几句。那些一起去登山游玩去KTV狂欢的邀请完全被我拒绝。因为心中总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
十四岁的那个暑假,玲玲已经离开一年,那个夏天的第一场暴风雨出奇的猛烈,雨滴密集的看不见前面的路,让我不敢出门。
正沉迷于某偶像剧的我被对面传来的一阵轰鸣声打回现实。玲玲家的房屋倒塌了,我惊得用手捂住张大的嘴巴,眼睁睁看着一块块砖头像脱落的羽毛一样轻飘飘的飞向四周。因为屋后的水道堵塞,加上并不太坚固的砖块瓦片,粗略的水泥装修,要倒塌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心像被掏空一样,难受极了。
玲玲啊,你在哪里?要是知道以前的屋子倒塌了肯定会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