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天音幻曲 第09章 幻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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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调越来越低沉喑哑,四周的万象烟罗竟也在琴声中停止了飘摇。
一瞬间,整个空间都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静止了,除了浅菁弹奏的琴声之外,天地间似乎再没有别的东西存在。
浅菁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晨星,两颗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竟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那股乏力的感觉越来越浓重,晨星的眼皮开始缓缓的合上。他感到,渐渐失去了知觉的体内正涌动着另外一种令人血脉贲张东西。
耳边那喑哑的曲调仿佛一名纯情的秋闺怨女在窗下哭泣,又仿佛一名淫荡的街头流莺在床榻上呻吟。但无论是纯情少女,还是荡妇淫娃,都能够撩拨起人们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修真者并不是没有欲望,只不过是比世俗界的凡人更懂得控制罢了。
晨星实在想不出浅菁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够将两种矛盾到极点的风格融合在同一首琴曲之中。
事实上,他也没有力气再想这些了。因为浅菁弹奏的这曲靡靡之声已到了尾声。
“伴随着靡靡之声的结束,一切都会睡去,沉浸在另一个极度快乐的世界里。”
浅菁方才的话重新在晨星耳边响起。可他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极度快乐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江商曾经提到过的色影欲境,也就是万娱宫的不传之秘,万象千幻曲所形成的幻境。
琴弦在浅菁的纤纤玉指下颤动着,发出最后一道音波。晨星好像已经睡熟了,一动也不再动,唇角竟还露出几分笑意。浅菁飘身而起,飞到对方身前,叹道:“傻孩子,你当初若是乖乖的答应了我,哪里还用得着遭受方才那些金戈之声的折磨?”
她说着伸指在晨星眉心处一点,一道印诀悄无声息的射了进去。
浅菁冷冷笑道:“不过,不论你怎样反抗,都无法从我的手中逃走。因为有一个道理是众所周知的——境界的差距,即使仙人也不可能超越。”
说完这句话,浅菁也盘膝坐了下来。
万象烟罗顿时飞扬而起,一道媚影妖红的暧昧光芒一瞬间将两人吞没。
“这是在哪里?”晨星恍惚中睁开双眼。
四周一片安静,一条洁白的白练盖在他的身上,白练之旁,却站着一名自己熟悉的,血红犄角、幽绿色长发的少女。
“离儿!”晨星又惊又喜,弹身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醒啦!”离儿开心的拍手道:“哥哥已经昏睡了好多天了呢!这里是湮闇之格啊。离儿当然会在这里了。”
“这里是湮闇之格?我是怎么进来的呢?”晨星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他只记得自己来到湮闇之格前正与尧麟、楚扬等人乘坐着航船,准备横渡天水湖,前往碎金城。但自己是怎样从天水湖来到湮闇之格的,却怎么也记不得了。
离儿好像有些不高兴了,努起嘴巴道:“哥哥怎么搞的嘛。明明是主动进来找人家的,而且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现在倒好,什么都忘记了。难道哥哥连对离儿的承诺也忘记了吗?”
“承诺?”晨星实在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得茫然问道:“什么承诺啊?”
离儿雪白的脸颊顿时变得绯红,顿足道:“哥哥好坏!果然忘记了!呜……离儿恨死哥哥了!”她嘴上说着恨死晨星,身子却扑进对方的怀里,两只小拳头雨点般捶在对方身上。
晨星越来越奇怪了,他不知道离儿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搂着离儿的感觉非常舒服,于是双手不由自主的将离儿搂得更紧。离儿面色越发红润,双眼已经微微闭起,长而微鬈的浓密睫毛竟丝丝颤动着,撩拨着晨星的心弦。
“哥哥说过,要爱离儿一生一世……”离儿如梦呓般自言自语,俏丽的面容紧紧的贴在晨星的胸脯上。晨星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暖和弹性。
该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占有离儿?晨星心中大感踌躇。离儿那么纯洁,他实在不忍心使对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看离儿现在的表现,晨星又实在不舍得放弃。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欲望突然会这么强烈,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忽听离儿说道:“其实离儿早就喜欢哥哥了,只是哥哥太迟钝,一直都没有做出过任何表示。离儿好伤心……呜呜……”
“离儿!哥哥答应你!爱你一生一世!”晨星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大声说了出来。
“真的吗!”离儿一下子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隐约的泪痕。那两只纯净的大眼睛里,不知何时也充满了欣喜和兴奋,以及一点点欲望的影子。
“真的!哥哥保证!”晨星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感到自己突然有一种想将离儿压在身下的冲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修真以来将欲望压抑了太久?晨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应该释放一下了。
离儿仿佛知道晨星的心思,咯咯笑道:“哥哥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离儿!”晨星正色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希望哥哥爱你一生一世?”
“当然是真的啦!哥哥不相信吗?”离儿问道:“如果哥哥不相信,离儿可以现在就证明给哥哥看!”
证明?怎样证明?晨星脑中闪现过一幅色欲的画面。他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一阵奇异的琴声。那琴声虚无缥缈,不知从哪里来的,竟似是非常熟悉一样。琴声袅袅,挑动着情欲的心弦。
“哥哥需要离儿的证明吗?”一瞬间,离儿的声音竟变得魅惑起来。
晨星不禁苦笑,自己终归还是无法抗拒离儿魔体大成后的魅惑。算了!抗拒不了就不要抗拒了!晨星心想,然后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道:“离儿,哥哥需要。”
万象烟罗涌动如潮,红色的光芒落在浅菁的脸上,显得既妖媚又诡异。
浅菁通过灵犀一点的印诀,将自己与陷入色影欲境中的晨星联系起来。她虽然不知道晨星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但知道那一定是充满了情欲诱惑的幻象。而此刻的浅菁,就是那些情欲诱惑的幻象的化身。
只要一个人的心中还有情欲,就注定难以逃脱色影欲境的影响。
万象千幻曲是一种极为偏激的功法,追求的是世间一切极致的欲望。除非晨星心中的情欲彻底释放,否则色影欲境是无法停下来的。
而当他的情欲释放的刹那,就会契合于合籍双修所要求的心有灵犀,也就是浅菁盗取他元婴中的真元的时候。
浅菁已经感受到了晨星心绪的变化,知道他已经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的唇边露出一抹妖冶的笑容,手结印诀,真元力凝成的色影琴又一次出现在身前。
“应该为你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吧。”浅菁看着空中的晨星,幽幽笑道。
琴声滑出,不是金戈之声,也不是靡靡之声,而是充斥着一道道简单的音波的曲调。这曲调虽然没有金戈之声那样的气势,也没有靡靡之声那样的缠绵,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音节,却似乎能够生出千千万万中繁复的变化。
浅菁自语道:“小弟弟啊小弟弟,你能够领略到万象千幻曲的音乐精髓,万妙无方的幻空之声,也不枉修真一回了。不过,大概你的修真生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吧。”
她说到这里,十指突然飞快的轮转起来,指尖在五根幻化出的琴弦上掠过。
随着她的动作,色影琴仿佛疯狂了,发出一声声狂风暴雨般的呼啸声。晨星的身体在呼啸声中剧烈的震动着,闪烁着一层奇异的光芒。突然,一条光华流转的光链从晨星的眉心处射出,冲着浅菁射了过来。
浅菁妖媚的笑着,两手斜斜的在虚空中划了个圆环,精确的将那条光链圈在其中。光链一碰到圆环,立刻散成一团雾气,将浅菁笼罩在中间。
浅菁知道,那条光链就是晨星元婴内的真元。在灵犀一点的印诀的催动下,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真元,若有若无,似实还虚。似乎超越一切,又似乎包容一切。
浅菁容颜大悦,知道这就是以太极浑然之势修炼而成的元婴的真元,也是修真界中最为珍稀的东西。
真元不停的从晨星的体内涌出,被浅菁一点点吸收。
浅菁感到,自己的元婴正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她是渡劫初期的一代宗师,立刻就判断出元婴的这种变化并非普通的真元力的增长,而是一种从由杂而纯的升华。
她不禁心中欢喜,暗想以太极浑然之势修炼的元婴果然神奇。
不多时,浅菁就盗取到了足够多的真元。她知道,只要能够将这些真元与自己的元婴彻底融合,就算黑煞天劫马上来临,也不用担心了。
色影琴的琴声还在响着,晨星元婴内的真元依然不停的涌向浅菁。
浅菁不想就此住手。她已经打算好了,要将晨星元婴内的真元盗取得干干净净。就算晨星会因此而丧命,她也在所不惜。
幻空之声终于也到了尾声。
晨星元婴内的真元已经消失殆尽。
浅菁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正要将灵犀一点的印诀收回,突然惊讶的看到,从晨星体内射出了一蓬绚烂到极点的紫色光芒。那光芒瞬间将晨星的全身笼罩。几乎是同时,晨星眉心处与自己的元婴相连的那条光链也变成了绚烂的紫色。
刹那间,浅菁发觉自己的元婴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禁锢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浅菁惊惶失措的想要挣脱那种力量的禁锢,却连一丝真元力也使不出来。她突然感到,原本朝自己的元婴涌来的真元正在朝晨星的元婴飞快的退去,速度要比涌向自己的时候快上许多。
怎么会这样!浅菁差点哭出来了。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盗取的真元竟然会物归原主。
可是,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不禁那些原本属于晨星的真元离她而去,就自己元婴中的真元也开始朝体外飞逸。浅菁终于害怕了,她想到了自己在修习阴阳采补之术时,从记载这种修炼功法的玉瞳中看到的一句话。
那句话的大意是说,阴阳采补之术对施术者来说也极为凶险。一定要小心选择施术的对象。因为真元的流动如同水的流动。总是从少的地方流到多的地方,比如泉溪汇入河流,河流汇入大海。假如施术者的修为比对方低,就很可能会反受其害。不但无法盗取对方的真元,还会使自己的真元被对方所得。
可是!眼前这个名叫晨星的紫发少年明明没有自己的境界高啊!
出窍期的修真者怎么可以和渡劫期的修真者相比!浅菁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迅速的虚弱下去,神志也越来越模糊。
“我可是渡劫期的修真者,怎么……怎么会输在一个出窍期的小子手中……”
她这样恨恨的想着。想着,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晨星恍恍惚惚的在色影欲境中飘荡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离儿的身体一瞬间消失了,周围的景象也重新变回了烟红色的万象烟罗。万象烟罗已经停止了涌动,静静的垂在四周,看上去就像一袭普普通通的烟红色垂幔。
惑音弦构造出的传送门也洞开着,外面依然是腾蛟盟老巢那座血腥的大厅。
万象烟罗、浅菁、靡靡之声、色影欲境……
刹那间,晨星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一张俊脸顿时变得通红。
幸亏方才那只是幻象,幸亏那不是真实的离儿……
晨星正在暗自庆幸着,猛然看到浅菁竟斜倚在垂幔上,一动也不动,不禁愕然道:“喂!你怎么了啊?”
他突然想到,浅菁应该把自己元婴中的真元盗取了才对。
可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死呢?难道对方发了善心,给自己留了一些真元?
晨星下意识的将心神潜入元婴,惊讶的发现元婴中的真元不但没有减少分毫,反而比从前充沛了不止一倍。而且,有一种新的力量在其中涌动着。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晨星大讶。他迟疑着飞到浅菁身旁,俯身射出一道真元力去察探对方的虚实,随即惊奇的发现,浅菁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而且修为竟也一落千丈,似乎只有出窍期的境界。
晨星努力的回忆着方才色影欲境中的一切,希望能够找出浅菁修为倒退的原因。
可那些遭遇忽然之间变得非常模糊,晨星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只得作罢。
他重新察探了一遍浅菁的身体,确认对方只是太虚弱而导致的昏迷,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转身掠出万象烟罗所幻化的色影宫,朝腾蛟盟老巢的外掠去。
晨星可不想在这里多呆,万一浅菁突然醒过来,而且恢复了修为,自己再想走就难了。况且,楚扬和尧麟他们肯定还在天水湖上等着自己呢。
一想到楚扬和尧麟,晨星不由得加快了飞掠的速度,不多时已掠到来时的那座火山前。
火山前一具具腾蛟盟大汉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不是胸腔爆裂,就是头颅粉碎,血液和碎肉洒满了地面。偶尔有几具尸体完好无损,面上也俱是惊骇欲绝的痛苦表情。
更有几具尸体,仿佛被无数道利刃穿身而过,变成了千疮百孔的一团烂肉。
晨星突然发现,大多数大汉竟然似乎都是互相厮杀而死。只有少数大汉是被吓死的,或是被不知名的东西穿胸而死的。
“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干的!”晨星惊讶的叫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汉会互相厮杀呢。
难道是江商?难道这群不知死活的大汉们是因为妄图阻挡江商和蓝叶离开这座岛屿,才稀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
晨星疑惑的皱紧了眉头,这满地的死尸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略一思索,双手扬起,划出一道印诀。
流炫化作无数道剑光,挟着九衍炫光的力量从晨星的手中射出,瞬间将那些尸体消融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