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杀不杀最爱的她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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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郎处心积虑地安排着什么,央金一句也不敢过问。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情郎突然变得无比的温存体贴。央金在那样极致的欢愉里几乎完全迷失了自己,哪怕立刻为情郎死去都会心甘情愿更别说帮他做一件在他口里是“小小的事情”了。当晚,央金被送到那“坏人”的密室——这时,央金才知道那个大大的“坏人”并不是那天送自己花儿的少年,而是和少年在一起的人。
    那人正是“博克多”!
    “博克多”是这片土地上的神,央金不敢也不愿诬陷毁谤于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情郎就在身边,用了那样可怕的目光瞪着自己,于是,她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一边求佛祖原谅,一边背下了那翻早已滚瓜烂熟的谎言。
    “我污蔑了‘博克多’,我会受到神的惩罚!”央金在黑暗的屋子里也不敢抬头,只知道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坚持着“他会救我的,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许多天过去了,情郎依旧没有丝毫消息。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央金几乎要完全绝望了。
    这些天,她一次又一次想起自己说出“我能帮你吗”时,情郎脸上那种冷淡的表情,单纯如她也忽然意识到,也许,他正是在找这样一个人,正是为了利用自己。她本是个十分美丽的姑娘,也有当地的少年曾经用了火一般炽热的目光看过她,这时,她才想起,无论自己和情郎怎样柔情蜜意的时刻,情郎也从来不曾用那火一般的目光看过自己。甚至有一次,她从梦中醒来,发现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冷甚至是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不过,那时,她以为他是在厌恶他的仇人,以为他是因为“报仇”心切所以心事重重!
    她越想越害怕,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阵冷气袭来,央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个人提了盏马灯走了进来。
    央金高兴地抬起头,很快,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随后跟进的千机门的两名特务架起了她,央金惊恐得颤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我要见一个人,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下辈子吧。”
    雪夜里,央金的喉头发出一声咕隆,两名铁棒执事闻声赶去,她已经在血泊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博克多的起居室。
    明天就要上路了,拓桑心里什么也不想,静静打坐。
    一名贴身侍从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博克多,央金姑娘被处死了!千机门的人亲自动的手,我们阻止不住。”
    拓桑只在心里一声长叹,那无辜的女孩子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啊。
    佛祖,请重重地惩罚我吧,那无辜的人是代我受难啊!
    一声大笑,一个残酷的声音响在耳边:“拓桑,恭喜,你又害死了一个人。”
    贴身侍从大怒:“你胆敢擅闯‘博克多’的寝宫?出去。”
    “二位大师请注意,他早已不是什么‘博克多了’!”
    两名侍从掌风运劲,立刻就要扑过来,拓桑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两人怒视朱渝一眼,不得不退了下去。
    朱渝大模大样地站在拓桑对面,笑道:“明天就要上路了,你知道我还想做一件什么事情?”
    “朱大人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不,你一定有兴趣知道。央金死了,下一个就轮到‘她’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若看见‘她’死在你面前,神情是不是还会如现在这般平静?”
    拓桑平静地看他一眼:“你这般恨她?”
    “现在,我恨‘她’更胜过恨你!”朱渝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求我不要伤害‘她’?”
    拓桑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十分平静:“朱渝,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她’的英名也决不会因你而蒙羞!”
    朱渝冷笑着走了出去,外面的夜色,已经如墨汁一般漆黑一片。
    二月的寒风带着一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蜀中的大街小巷里,卖花姑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君玉牵了小帅,直奔浣花溪深处隐藏的那处“剑庐”。
    小屋寂静无声,经历了少雨的一冬,不深的溪水缓缓流淌。
    君玉轻扣院门,一人开了门,探出头来,正是等候已久的舒真真。
    “君玉!”
    舒真真十分惊喜:“我一直等着你呢。”
    “我知道,舒姐姐,我这不是来了么,呵呵。”
    她仔细看舒真真,舒真真已是年近四十之人,面色虽早已不若第一次在蜀中见到时那般年轻,但是,因为修炼《洗髓经》和《手挥五弦》后,脸上的光华倒比早前多了几分。
    在茶水的热气腾腾里,舒真真细细地看着君玉,发现君玉的气色也比自己上次在军中见到时好得多了,不禁大为欢喜:“君玉,你的气色好很多了。”
    雪崩后,君玉被拓桑救回,在那密室里呆了二十几天,拓桑用了佛珠和一些特质的药丸以及自身的高深功力,将她身上的余毒和寒气全部驱除干净,就连那几次重伤后的残余也得到很好的调理,是以气色大变,全身早已康复。
    “前些日子,拓桑给我治疗了一段时间。现在,我身上所受过的大小内伤已经全部治好了,舒姐姐,我身体从未这般好过,你放心吧。”
    舒真真迟疑了一下:“你,还和那拓桑见过面?”
    君玉微笑道:“那是最后一面,已经算得上永别了吧。”
    舒真真看她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自从在寒景园的密室见到拓桑的所作所为后,就对此人大有好感,暗叹若不是他那特殊的身份,倒真是君玉的良配。
    君玉将上次回朝差点被揭穿身份、自己如何告假辞官的事情给舒真真详细讲了。舒真真听出其中的凶险之处,不禁道:“君玉,你这官还没彻底辞掉啊。半年之后,如果皇帝再召你回朝中,到时该如何应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君玉自己倒早已想好了这一点。如今暂无重大战事,凤凰军中藏龙卧虎且有孙嘉坐镇,而西北大军中有张原、周以达、林宝山等将领运筹帷幄,自己离开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了。趁这半年之内找个什么契机正当辞官或者挂冠而去,想来并非难事。她现在的首要目的是创办一所书院,如果是正当辞官,书院地址就选在凤凰寨自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君玉想,曼青和白如晖互有情意,看样子江南的越窑窑主余稽平对莫非嫣也十分欣赏,这两人如果有了美满的归宿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而自己和舒真真、林易安一起创办书院,日子想必也不会孤独。
    “我想创办一所书院,但是还没选好地址。”
    “好的,我一定支持你。”
    “舒姐姐,你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凤凰寨看看?我们也可以一路游玩,你说可好?”
    舒真真想起君玉曾经给自己提起过的那个传奇女词人林易安,自己和林易安都是中年之人,今生都是铁定独身了,而看君玉这种情况,估计今生也不会有什么嫁人的打算,心里十分怜惜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的,君玉,反正今后我都和你在一起就是了。”
    君玉心中一暖,尽管她早已习惯了舒真真母亲一般温情的照顾,但是,这一瞬间依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鼻子一酸,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好一会儿才拉住了舒真真的手:“舒姐姐……”
    这一刻,那英姿翩翩的少年终于露出了小女儿一般的情态。舒真真心里十分欢喜,觉得她这个样子才是正常少女的模样,便又如母亲一般轻轻拥抱了她一下,笑了起来:“我们两人和你口中的那位林姐姐,正好一起创办书院,倒也志同道合,不枉此生。”
    “好的,林姐姐已经做了许多前期的工作,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的。”
    舒真真道:“当然,君玉喜欢的人,我都会喜欢的。包括你的两位‘妹妹’。”
    君玉也有点难为情的笑了。在监军的奏折和皇帝的调查中,她被形容得十分风流,“姐姐”几个“妹妹”几个,其中就包括了押送粮草到玉树镇大营呆了一夜和她“鬼混”的“妖娆”的舒真真,是以舒真真借机调侃她。
    PS:
    灵魂和肉体如何分离
    小时候读红楼梦,当然不知道“初试云雨情”是什么意思,觉得宝哥哥这人特痴情。后来再读红楼梦,看到他“云雨的对象”袭人整天“宝玉宝玉的”,就想,林妹妹真嫁给了宝哥哥,也未必就会如我们想象中那般幸福吧?。无论如何,总要宽容袭人这个宝玉的“宠妾”吧?。
    又读到桃花扇。
    李香君为了侯公子孤贞守节,两人可谓海誓山盟情比金坚,感天动地,但是,香君是侯兄的什么人?是别人资助侯兄梳拢(妓女第一次接客)来的第N房妾室。
    最郁闷的是董小宛(董小宛跟顺治皇帝那个董鄂妃是不同的两个人),跟冒辟疆大才子被传说得何等的生死不渝。她也不过是冒才子的妾室。
    据冒的笔记,当年逃难的时候,董小宛是要背了包袱搀扶冒的正室夫人的,还被冒斥骂走不快,差点被半路扔掉。
    或许,女人都习惯男人这种肉体和心灵的分裂?
    肉体不忠贞,心灵就一定会忠贞么?或者反过来?
    一颗心有意无意分了几份,我们要不到整个,要90%也可以?闭闭眼睛,90%可以变成100%?。
    只要他“爱”我,万事皆休?
    呵呵。
    如果一定要爱一个人,为什么不爱一个肉体和心灵都相对忠贞的人?为什么非要痴痴等他繁花看尽,蓦然回首?
    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或者不能爱这样一个人,那,为什么就一定要退而求其次?
    花,或许齐放才够灿烂;树,独自一棵也能挺立。
    《流星花园》里面那个只有“鱼的脑子”的道明寺小朋友,虽然有时任性霸道幼稚,十分讨厌,不过好歹是个“处男”,而且当一个美貌女子脱光光站在他面前,他也可以毫不心动。哈哈,哪怕他只有“鱼的脑子”,也比那些所谓的聪明智慧、风流倜傥的男人可爱得多了,是不是?:)
    这是风和日丽的一天。今天是花朝节。
    君玉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节日,她长期在北方边境,二月的时候,那里往往还是天寒地冻,草都没发出太多新芽,但见蓉城的大街小巷满是卖花的女郎,过往的行人头上无不簪花,也觉得十分新奇。
    舒真真笑道:“这算啥,你到寒景园看看,才知道有多少花开呢!”
    两人来到寒景园,只见沿途骆绎不绝的人流,寒景园大门敞开,行人一拨一拨往里面进进出出。
    自从密室被打开后,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丞相府的人以及那些远道而来的喇嘛们都先后到密室三番五次地搜寻,直到翻了个底朝天,大家终于确信,这里除了满墙的石刻壁画,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更没有什么武功秘笈。
    至此,寒景园的神秘面纱已经被完全揭开,再也没有了明查暗访的各路人马在此逗留。寒景园虽然是舒家的历代老宅,但舒真真总觉得这庭院深深并非“祥瑞”,多次打算将它卖了,但是,几次都没下定决心。
    这两年来,舒真真雇了几个人管理寒景园,种花养树,卖花卖果,每到花季都完全对游人开放,是以,寒景园已经一改往常的神秘和死亡气息,变得生气勃勃,花繁果茂。
    君玉随舒真真进得院门,只见一路上盛开着迎春、报春、水仙、春兰、茶花、梅花、瓜叶菊、蜡梅、茶梅、白玉兰、海棠、连翘、马蹄莲、晚菊等等各种各样的花儿,而沿途的一些花树上则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神灯”,五彩缤纷,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次花朝节,寒景园要对外开放七天。
    君玉看了看满园的游人,叹道:“这园子原来竟是这般美丽!”
    “我就是估计你会喜欢这里,所以一直没有卖。”
    一名仆人见了舒真真,赶紧上前,舒真真笑道:“你不用招呼我们,安排好中午的饭菜吧,我们要在这里吃饭。”
    仆人答应着,退下去了。
    两人在那片吐穗的枇杷园里停下脚步。君玉细细看那枇杷树,这树开的花一串一串如褐色的穗子一般模样,十分朴实根本不似花儿,但是,君玉见过它结出的果实,却是黄橙橙的,十分可爱。
    舒真真心里一动:“君玉,如果把书院的地址选在这里也不错,你觉得呢?”
    君玉点了点头,她十分喜欢这个有亭亭如伞盖一般黄桷树的园林,尤其是密室里那精巧之极的壁画,完全是一流的艺术品,如果真把书院的地址选在这里倒也不错。
    ※※※※※※※※※※※※※※※※※※※※※※※※※※※※※
    又是一轮朝阳升起的时候,众人已经接近蓉城边境。
    朱渝勒马,往蓉城的方向看了看。
    张瑶星道:“朱大人,有什么事情?”
    “你们先走,到渝州府等我,我随后就会赶来。”
    他转身看去,夏奥喇嘛和一名贴身喇嘛正护送了拓桑走来。他看了看戴着手镣的拓桑,拓桑依旧是那样平静的表情。他走到拓桑身边,夏奥喇嘛怒道:“你想做什么?”
    拓桑看了夏奥喇嘛一眼,夏奥喇嘛和贴身喇嘛一起退后了几步。
    朱渝笑了起来:“我要去蜀中旧地重游一番,你猜猜看,‘她’会不会在那里出现?下官猜测,‘她’不会轻易回凤凰寨,这蓉城又还有‘她’至关重要的一个亲人舒真真,下官总要去碰碰运气,对不对?”
    拓桑心如刀割,却面色不变。
    朱渝又笑道:“凭你的武功,这区区手镣怎么困得住你?要是担心‘她’的话,你尽可以脱身跟来。要是博克多贪生怕死半路逃窜,倒也是一桩稀奇事情。”
    拓桑清楚,他百般出言恐吓,就是想看到自己惊惶的模样,此刻,尽管心如雷击,也不愿趁了他意,依旧面色如常。
    朱渝见他面不改色,心里益发怒不可遏,咬牙低声道:“下官十分想看到当‘她’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是否还是这般冷静的模样?”
    有一瞬间,拓桑觉得心里有一头狮子狂吼着,要跳出胸腔去厮杀、去拼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朱渝,我生平不曾伤过一人,你若用你那些伎俩去害‘她’,无论上天入地,我必取你性命!”
    朱渝大笑起来:“拓桑,你终于不再像喇嘛,像个男人的样子了,好的,我随时等你来取我性命。”
    张瑶星见朱渝掉转马头,正要离去,心里十分担心,川陕一带各种势力出没,他们押解的人身份又那般特殊,如果路上出了事情,谁也脱不了干系。
    “你们行事小心,只管看守好要犯,沿途不可多事,我很快会赶来和你们汇合的。”
    张瑶星不敢抗命,只得带领众人先往渝州的方向而去。
    太阳,慢慢地往天空斜去。
    朱渝慢慢地往寒景园的方向接近。他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这座园子,他原本打算就在这片阴森森的园林门口随便看看,向过往的一切记忆做个了断。
    他来到门口,怔了片刻,心忽然跳动得异常厉害。寒景园里人来人往,繁花似锦,完全不是记忆中冷清清、阴森森的模样。
    有几个游人好奇地看了他几眼,朱渝也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信步走了进去。
    远远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朱渝停下脚步,听了听,不由自主地往那琴声的方向而去。
    那是黄桷树下一片清幽的小小的广场。广场四周都开满了鲜花,而正中的空地上则放了一张古琴,一个少年正悠闲地坐在那里,轻抚琴弦。
    朱渝呆呆地站在人群中,犹如一截木桩,心里无法思考,脚步也无法移动,只觉得天地之间,爱也罢恨也好,都已经变得那么遥远。
    那琴声实在太过美妙,让人的身心都进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宁静,而那弹琴之人的眉梢眼角,笑意无限、风神如仙。
    在少年的四围,聚集了许多游人安静驻听,其中绝大部分是各种年龄不同身份的女人和孩子。许多姑娘们、孩子们手里捧了花儿,待得少年一曲终了,齐齐爆发出一声欢呼,纷纷将那些花朵向台上扔去,瞬间,少年的头上、宽宽的崭新的蓝色袍子上都堆满了形形色色的花朵。
    少年微笑着向众人致意,天空的夕阳从黄桷树的茂密的叶子中洒下来,静静的光辉在她的脸庞上流淌,令她的乌黑眼珠散发出来的笑意分外温暖宜人。
    赏花的人和听琴的人都纷纷散去,黄昏的霞光里,小小的广场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四周的鲜花散发出阵阵温暖的芳香。
    君玉站起身来,抖落满地的花儿,微笑道:“朱渝,这么巧?”
    这微笑太过明媚清澈,令人的心口堵得如即将爆发的山洪,朱渝无法开口,低了头看着那满地的花儿。
    雪崩时刻,朱渝的那声嘶喊实在太过惨烈,君玉事后想起也深深为之动容,现在见他平安出现在这里,虽然觉得有几分意外,却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朱渝,谢谢你!”
    许久,朱渝抬起头来,淡淡道:“你是真心谢我?”
    君玉点了点头。
    朱渝嘴角边又浮起那揶揄的笑容:“怎么谢?以身相许?除了以身相许,其他方式我都不接受。”
    君玉大笑起来:“没有酬金,没有好处,就这么空口白话的一句‘感谢’,朱渝,你收还是不收?”
    如此轻松、如此毫不设防的大笑令朱渝脑子里一片轰鸣,他的目光从那样令人不可逼视的笑颜上移开:“见到我,很意外吧?”
    “对,很意外,也很开心。”
    “你不问我是来做什么的?”
    “你想告诉我,自然会说;若不愿告诉我,我又何必问。”
    君玉的笑容不改,扬起手,一朵茶花不偏不倚地落在朱渝的帽子上:“你曾千里迢迢地叫小帅带了梅花给我,现在我总该捡个现成,回送你一朵花儿。”
    朱渝似乎被这样的一朵花儿压弯了腰。那时,自己还不知道君玉的身份;那时,自己只是很希望和她成为朋友。他忽地伸手取下那花儿,想立刻揉成粉碎,心里一痛却怎么也无法下手,默然片刻,轻声道:“就当是你送我的礼物,我收下了!”
    “君玉,吃饭了。”
    舒真真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再走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君玉身边之人。
    “舒姐姐,你认识的,我的朋友朱渝。”
    朱渝受君玉所托,曾在青城山一战中救治舒真真,舒真真自然记得他。舒真真虽然和朱丞相有大仇,却受了朱渝恩惠,再加上听君玉提起雪崩前,朱渝曾跟着跳下去的事情,心里早已对他没有恶感,但是,一时之间也无法和他平常相处,只是淡淡道:“你们先聊,我再去看看花圃的花苗。”
    君玉知她心情,也不多说,目送她离开后,微笑着对朱渝道:“你远道而来,今晚就留在寒景园一起吃顿饭吧。”
    朱渝呆住,似乎听到了天大的意外,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君玉见他呆在原地,笑道:“怎么,不赏脸?”
    朱渝终于反应过来,也笑道:“多谢,君公子的这顿招待,不敢不从。”
    饭桌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斜斜地插了一枝红梅。
    朱渝端着饭碗,手都有点颤抖。此生,他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狼狈的一顿饭,甚至没有看清楚桌上到底有什么菜肴,只是食不知味地拔拉着碗里的饭粒。
    他悄悄抬头看君玉,她已不若在军中那般正襟危坐,而是面带笑容,津津有味的样子。
    窗外的风如此清新,身边之人的目光如此明亮,明明就近在身边,触手可及,却偏偏心在天涯,完全绝望。
    “朱渝,这饭菜可还合你心意?”
    那亲切的声音是此生从不敢想象的仙乐,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才是自己的家,而对面之人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伴侣。只是,这幸福太过缥缈,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人就从梦中惊醒了。
    “君玉,吃饭了。”
    舒真真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再走几步,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君玉身边之人。
    “舒姐姐,你认识的,我的朋友朱渝。”
    朱渝受君玉所托,曾在青城山一战中救治舒真真,舒真真自然记得他。舒真真虽然和朱丞相有大仇,却受了朱渝恩惠,再加上听君玉提起雪崩前,朱渝曾跟着跳下去的事情,心里早已对他没有恶感,但是,一时之间也无法和他平常相处,只是淡淡道:“你们先聊,我再去看看花圃的花苗。”
    君玉知她心情,也不多说,目送她离开后,微笑着对朱渝道:“你远道而来,今晚就留在寒景园一起吃顿饭吧。”
    朱渝呆住,似乎听到了天大的意外,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
    君玉见他呆在原地,笑道:“怎么,不赏脸?”
    朱渝终于反应过来,也笑道:“多谢,君公子的这顿招待,不敢不从。”
    饭桌上摆着一只花瓶,花瓶里斜斜地插了一枝红梅。
    朱渝端着饭碗,手都有点颤抖。此生,他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狼狈的一顿饭,甚至没有看清楚桌上到底有什么菜肴,只是食不知味地拔拉着碗里的饭粒。
    他悄悄抬头看君玉,她已不若在军中那般正襟危坐,而是面带笑容,津津有味的样子。
    窗外的风如此清新,身边之人的目光如此明亮,明明就近在身边,触手可及,却偏偏心在天涯,完全绝望。
    “朱渝,这饭菜可还合你心意?”
    那亲切的声音是此生从不敢想象的仙乐,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才是自己的家,而对面之人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伴侣。只是,这幸福太过缥缈,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人就从梦中惊醒了。
    “朱渝……”
    他突然回过神来,强笑道:“哦……什么事?”
    “你住在哪家客栈?”
    “我还没有找客栈。”
    君玉笑了:“寒景园有很多房间,我叫管家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看如何?”
    朱渝没有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君玉笑了:“若是你另有安排的话……”
    “不,我没有安排,我很喜欢这里。”
    朱渝急忙道,头上都隐隐冒出汗来,今生,自己从来不曾如此接近幸福,怎能轻易选择离开?
    晚餐早已结束,寒景园特制的花茶飘散着淡淡的芬芳。
    朱渝手足无措地坐在这古老大院的古朴客厅里,自从踏进寒景园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像突然陷入了一场难以醒来的梦里,晕乎乎的,轻飘飘的,脑子已经无法正常运转。
    好一会儿后,他才定了定神:“这园子还要对外开放几天?”
    “还有三天。”
    “那,我可不可以在这里打扰三天?”
    君玉笑了:“欢迎之至。”
    他凝视着那真诚无伪的笑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有这样的笑容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这笑脸的主人少时孤苦,自十来岁起就开始闯荡江湖、驰骋疆场,早已不知吃尽多少苦头,经历过多少的生离死别。
    要有一颗怎样圣洁的心才会永远保持这样的笑容?
    他不禁道:“这些年,你就从来没有怨恨过生活?没有怨恨过那些伤害你的人?”
    君玉看着他,尽管他这话无头无尾,却也理解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伤害我的人很少,对我好的人很多。”
    “那是你先对别人好。”
    君玉摇了摇头,从梅眉、弄影先生到舒真真、赵曼青、莫非嫣以及许多肝胆相照的朋友,那些,都是无条件、不要求任何回报的热爱与支持。
    “是他们的好,让我学会了对别人好!”
    朱渝沉默着,许久后,他才低声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君玉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道:“我过几天就要动身回凤凰寨,先了却一些事情。然后,我想和舒姐姐、林姐姐一起创办一所书院,不知能不能成功……”
    舒真真、林易安都是中年之人,朱渝心里一寒:“你已决定了自己的后半生就是这青灯古佛般的活死人生涯?”
    她知朱渝生性风流不羁,自由散漫惯了,自然不喜也不能理解那种略嫌刻板单调的生活,人各有志,便也不多说,只道:“书院的生活虽然谈不上多姿多彩,但是在我看来,至少比战场和朝堂都有趣得多。”
    朱渝迟疑了一下:“也许吧。”
    夜色慢慢地深去。整个寒景园沉浸在花香的安宁与祥和里。
    朱渝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这百年老宅的沉沉夜色。寒景园非常大,里面有很多这样的院子,此刻,他虽然不知道君玉究竟住在哪一栋院子里,可是,一想到她也在这里,也在这同样的夜色里,那早已如铁石般冷硬的心,忽然有了一丝微微的暖意。
    春日的阳光暖暖地照耀在寒景园的上空。这已经是园子对外开放的最后一天了,往来的游人不但未减反倒比前几日更多了起来。
    那片开满鲜花的小广场早已挤得人山人海,绿衣锦绣的少女,簪花的妇人,高龄的太婆,快乐的孩童……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人早已并非是为了赏花踏春,而是来聆听那样绝妙的琴音和一睹弹琴之人那样绝世的风采。
    今天,少年弹的是一曲《广陵散》。朱渝也站在人群里细细聆听。这三天来,他都和那些游人一般挤在这片鲜花广场听她弹琴、唱歌。他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用了平静而深挚的目光,那让人的灵魂从未有过的洁净。当她不弹琴唱歌的时候,就会陪着他在风景如画的寒景园里四处走走、品茗赏花,日子快乐得如一场盛世的美梦。
    最后一曲终了,少年起身,冲台下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微笑道:“下一个花季,也欢迎各位乡亲光临寒景园。”
    人群比往日更加疯狂,几个胆大的少女甚至冲上广场,亲自把花儿放在少年宽大的袍子上,才依依不舍的退去。
    朱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也学了那些少女的样,跃上台,将一朵花儿轻轻放在了君玉的袍子上。
    朱渝道:“今晚,一醉方休?”
    君玉点头:“好的,一醉方休!”
    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人的眼睛也越来越花。
    夜色,早已深去,就连窗外的树木、花儿似乎都已完全睡去。
    朱渝站起身,看着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少年。就连在睡梦里,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就似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世界上的一切凶险与可怕一般。
    她不为我所有,她永远不会为我所有!
    朱渝抬起右掌,全身的功力已经运集到掌心,他知道,只要这一掌拍下去,这熟睡的少年就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了。然后,这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那般的风华绝代、英姿翩翩、百战百胜、堂堂正正了。
    只要这世界上没有了她,自己就再也不会心碎、疯狂、绝望了。
    他本是满怀了怨恨来的,踏进寒景园的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一了百了。可是,当真正看到少年的一刹那,他却忍不住告诉自己:既然见面的时候不适合动手,那就等到离别的时候吧。
    在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天里,他甚至忘记了一切怨恨忘记了所有绝望。如今,离别的时候终于到了。
    他想起父亲那般轻蔑和不屑的语气“你真要有本事让君玉嫁了你,我倒会觉得无比荣耀,不至于再因为两个儿子都那般没出息而耿耿于怀!可是,儿子,你有这本事么?”
    他在这样暗沉的深夜里一声惨笑:“父亲,我没有本事,我永远也没有这个本事,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
    她不为我所有,她永远也不会为我所有!与其让自己在别处看着她心碎,不如就在这样的时刻将她毁灭!
    朱渝终于抬起手掌,往那熟睡少年的天灵盖拍去……
    朱渝的手掌已经接近君玉的天灵盖,他的目光落在君玉熟睡的脸上。她永远是这般不设防,她相信身边每一个人。她的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地阖住眼帘,丝毫也没有察觉自己即将到来的厄运。
    “你为什么从小到大都不肯喜欢我?”
    “你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拓桑?拓桑到底有哪一点好?”
    “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可是,你为什么却从来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君玉,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再杀拓桑!”
    “我要杀了君玉,一定要杀了君玉……得不到你,我宁愿死……”
    脑子里越来越混乱,就连呼吸也完全混乱起来。朱渝的手掌几乎已经触摸到她的光滑的头发了。那头发乌黑,最光滑的锦缎也没有这样的黑亮。
    隐约中,他似乎又听到那细微花开的笑声,儿时的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心底,小君玉在千思书院的雪地上走来走去,那样的丰姿翩然、神态若仙。小君玉的笑声如花开的声音:“君玉,我叫君玉……”
    就在那一刻,他已经深深迷上了那样的笑声,此后许多年再重逢时,这种“迷”变成了“恋”,逐日加深,直至疯狂。
    他的手掌几乎已经贴着她黑色丝锻一般的头发了。隐约中,他似乎又听到那细微花开的笑声,儿时的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心底,小君玉在千思书院的雪地上走来走去,那样的丰姿翩然、神态若仙。小君玉的笑声如花开的声音:“君玉,我叫君玉……”就在那一刻,他已经深深迷上了那样的笑声,此后许多年再重逢时,这种“迷”变成了“恋”,逐日加深,直至疯狂。
    “我怎能害她?我怎能下手害她?”
    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心口一刀一刀地割着,朱渝忽然大叫一声,注满功力的掌心回撤,一下拍在了自己胸口,“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君玉猛然惊醒,跃了起来,扶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子,骇然道:“朱渝,发生什么事了?”
    朱渝一下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嘶声道:“君玉,我喜欢你!我真希望能够永远和你在一起……”
    君玉想起雪崩时刻的那声惨呼,心口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漫卷全身。她扶住了朱渝的身子,想抽出手来为他运功疗伤,可是,他的双手如两道紧箍,如果强行挣扎,只怕会令他伤得更重。
    她叹息一声:“朱渝,无论如何,我们总该先治好你的伤。”
    朱渝惨然低语:“我宁愿就这样死去。”
    “可是,我不愿看到你这样死去。只有活着,我们才有机会继续赏花弹琴。”
    朱渝的眼睛忽然有了光华:“你是在给我希望?”
    君玉暗叹一声,察觉到他的手臂松开了一点儿,立刻轻轻拉开了他,封了他全身几处大穴,塞了几粒药丸在他口里,为他运功疗伤。
    朱渝虽然口不能言,却一直很清醒,他知道君玉这样为自己运功疗伤非常耗费元气,想阻止她,却开不得口。忽而想到她不遗余力地救自己,心里又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之感,一时之间,思绪千回百转。
    幸得这一掌没有伤及肺腑,一个时辰后,朱渝的脸色已经有所好转。
    君玉起身,朱渝拉住了她的手:“君玉,运功疗伤最是耗费元气,你会后悔对我这样好的。”
    君玉温和地看着他:“何出此言?”
    “我刚才是想杀你,我本就死有余辜!”
    君玉长叹一声:“你怎么会杀我!你不会杀我,你永远也不会杀我。”
    朱渝惨笑道:“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你若知道了,你就会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救我!”
    君玉一时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坚定地摇摇头:“朱渝,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我永远也不会后悔今天这样对你。你对我的好,比我对你的好,多太多!”
    这一刻,朱渝心里也辨不清楚到底是喜是悲,巨大的悔恨塞在心头,震得心脉欲裂,又吐出一口血来。
    君玉见他心情激动、心跳快速,这对受了内伤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妙的事情,她想抽出手去摸摸他的脉搏,刚一动,朱渝立刻更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呼吸急促,不能自已:“君玉,不要走……”
    君玉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朱渝紧紧抓住他的手,情绪慢慢地平静了一些。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外面的夜空,逐渐地,外面的天空已经有了鱼肚白,黎明,就要到来了。
    今天起,寒景园对外开放的花期已经结束,而自己,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他看着身边的人,那双明亮的眼睛正温柔关切地看着自己,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距离这颗心这般近,几乎没有任何距离。他慢慢放开了那双手,笑了起来:“君玉,我想去休息一下。”
    君玉点了点头,扶他到了他的房间,为他盖好被子,看到他闭上眼睛,才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松了一口气。
    她来到自己的房间,折腾了半宿,又为朱渝疗伤,她早已疲惫不堪。看看天色尚早,她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合上眼睛,过了许久,迷迷糊糊中,房间的门被推开,舒真真的声音响在耳边:“君玉,吃饭了……”
    她睁开眼睛来,笑了:“舒姐姐早。”
    “还早吗?都快中午了……”舒真真打开窗子,外面,晴朗的阳光一下洒满房间,晃得君玉几乎睁不开眼来。
    君玉忽然想起朱渝,立刻起身:“舒姐姐,我先去看看朱渝。”
    舒真真正觉得奇怪,这两个每天早起赏花弹琴的人怎么今天都那么晚还没露面。君玉也顾不得先给她解释,立刻往朱渝房间走去。
    门虚掩着,君玉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朱渝早已不知去向。
    跟上来的舒真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君玉?”
    君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朱渝并非软弱之人,前一时刻两人还在把酒言欢,而后一刻居然举掌“自残”!君玉当然并不相信他口中所说“我是想杀你”,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这样几乎是自毁一般的理由。
    朱渝伤得虽然并不致命,却也不轻,如今不辞而别,也着实令君玉担心不已。
    朱渝出现在寒景园本就十分令人蹊跷,而他昨晚的反常行为更是让人不安。她想起朱渝说的话“你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心里益发不安起来。
    朱渝尽管从小性格就有些偏激,又有那样的父亲、兄弟,可是,这么多年来,朱渝本人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真正大奸大恶之事,如今,他又怎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这样一想,便宽心了一些,却再也无心在蜀中游玩,便对舒真真道:“舒姐姐,我们明天就启程去凤凰寨吧。”
    “好的。”舒真真立刻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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