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转眼成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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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沽铭手忙脚乱地倒腾出一点膏药和棉布,轻轻地把柳叶的袖子卷了起来。见白皙的小臂上一条三寸长的伤口还渗着血,心疼得直骂:“走路也不知道小心一点,摔着了吧,割破了吧,这么深的伤口,肯定得留疤。”
    柳叶忍着疼,含着泪,死咬着下唇。沽铭上药时碰着了伤口,疼得她手臂抖了一抖,吸了一口气。
    沽铭瞪着他一眼:“活该你!看你还这么偷偷摸摸跑来跑去不?”言语之间大有醋意。柳叶这次跑到听风阁,他再傻也知道不是来找他的。如果是找他,随便一个借口就可以大大方方跑来,也不用那么慌慌张张地逃跑,还摔伤了。府里来了韩政本,柳叶就开始不安生,二小姐每次找韩政本,她都要在场。沽铭不明就里,难免要认为柳叶想飞上枝头攀上韩家这棵大树做凤凰,就算不是凤凰,也是只观赏鸟。
    柳叶当然明白他的话外音,也不顾疼,猛地把手抽回,“蹭”地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就是活该,还上什么药,免得污了宁公子的手。我流血流死了就是了,死了倒干净。”
    急得沽铭慌忙把抹了一半的膏药和粘满了药的棉布裹在怀里,追出门去。
    韩政本在感情上好歹也算是个过来人,看着这两人别扭的神情,早已明白。海鹞刚端来了政本的药走到门口,见了一前一后出门的两个人,一愣。政本笑道:“随他们去,一炷香时间就好了。”
    柳叶和沽铭的事情在宁府早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少爷也想把他们撮合在一起,连太太都说,等三小姐出嫁了,就把柳叶配给沽铭。沽铭是宁家的本家亲戚,虽说家里穷困了点,也决不会委屈了柳叶。海鹞微微一笑,把药端进了屋,放在桌上。
    韩政本捧起药碗,苦笑道:“我也没什么病,替我谢二小姐关心。我这身子弱,是自己没调养好,没事的。我自己心里也明白,只要我以后遇上什么事,看淡点就是了。”说罢低下头,垂了眼睑。他这段话也不是说给海鹞听的,只是想要海鹞转告仲紫,叫她不要操心。只是“看淡点”这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简单。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沽铭也叹了一口气:“先不说他能不能看得淡,放得开。只怕他心里是不想看淡,舍不得放开。”嘴里说着,手臂更加收紧了。他缓缓地把下颚靠在柳叶的颈窝。
    柳叶背对着他,觉察到他的动作,索性把头向后一仰,深深埋在他怀里:“二小姐就是这么说的。二小姐说,什么事,都要拿得起放得下,方才不会伤了自身。韩二少爷,就是太放不下了。”她想起这几天从漂橹那里听来的故事,不禁感叹沽铭怀抱的温暖。这时候,她心里开始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惧意,她开始觉得害怕了。她怕失去这个怀抱,她怕她和沽铭,也要经历这样的撕心裂肺。
    想到这里,这个一直以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她转过身,双臂环抱在沽铭腰际,颤身道:“你说我们之间,会不会也变他们这样?”
    这话说出,竟是娇媚中带着凄苦。沽铭心中也是一颤,右手抚上她的发际,将头埋在她的发丝中:“不会,绝对不会。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心,绝对不会让你不快乐。我明天就去跟太太说,我要你。我要和你成亲,越快越好。”
    柳叶一把推开他,抿嘴笑道:“不知羞,谁说要嫁给你了。”
    沽铭半眯着眼睛,阴深深地凑到她面前:“嘿嘿,那我只有霸王硬上弓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你不想嫁也不行了。”作势要扑过来。
    柳叶大叫一声要逃开,就被大力钳一般的上臂钳住了两臂。她刚要用力,却不慎扯破了伤口,疼得“嘶”的一声。沽铭一惊,拉过她的手臂。刚包好的棉布透过被竹枝撕破的衣袖露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渗。柳叶的伤口其实并不深,只是由于刚开始她只顾闹别扭不肯上药,从听风阁跑出来又牵扯到了伤口。虽说沽铭对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又是柔情又是武力地才给她上药包扎好,毕竟伤口处理得不是很好,刚才打闹又扯到了伤口,这下又翻出了白嫩嫩的肉,就不是沽铭胡乱包扎就没事的了。沽铭皱着眉说道:“这回我连棉布都没有了,曹先生也不知道还在听风阁没有,我们去找他,让他帮你弄弄。”
    柳叶看他一副心疼的模样,仿佛那道伤口不是在她手上,而是在他心里。便柔声说道:“说不定在二小姐那里呢,我们去雅苑吧。就算曹先生不在,冷香姐姐也会包扎。”
    宁老爷喜欢武功,家里的少爷小姐都会武,平常一点什么磕磕碰碰的小伤口都很常见,几个随身的丫环小厮也都会包扎。沽铭是半个主子,因此这种伺候人的活他干得不是很不利索,连柳叶自己单手包的也比他强。冷香就不同了,她的包扎手艺可是专业得连曹先生也忍不住要称赞的。
    两人来到雅苑时,也不知道时辰了。敲了半会门,才有人来开,却是仲紫。紫儿将食指抵在唇边,轻声道:“踏雪先睡下了,冷香在和曹先生下棋。”
    沽铭柳叶也见怪不怪了。宁家一向对下人宽松得没规矩,冷香也是紫儿被惯得越来越懒了,再说冷香的棋艺确实高,能跟曹先生对弈的人,宁府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紫儿领着两人进了屋里,有了灯光,才看见柳叶手上的伤口。吓了一大跳:“你这伤怎么来的?”这一路走过来,血没止住,衣服又被染了不少。猛地一看,挺吓人的。
    她这一喊,那两个沉浸在棋盘中的人也醒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见柳叶渗着血的小臂。冷香惊叫着跳起来,指着沽铭问柳叶:“是不是他欺负你?!”
    也不等柳叶回答,扯过沽铭的衣领骂道:“你动手打她?你怎么下得了手?!看你平日里人模人样的,居然也禽兽不如!”
    急得柳叶忙拉过她说:“不是的不是的,是寻梅让我偷偷去看韩二少爷的情况,又叫我不要让韩少爷知道。谁知让韩少爷发现我了,我一急,就摔了一跤,被竹枝刮伤的。”
    冷香跺脚道:“他们两个闹什么别扭,还害你受伤。”
    沽铭也不理冷香,只越过冷香向曹先生鞠躬:“先生,她的伤口又扯动了,劳烦先生看看吧。”
    曹先生却似没听见,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入了神。紫儿上前又叫了几声:“先生”、“先生”,他才突然回过神来,却依然是那种愣愣的神态,问道:“那个寻梅,可是青松峰的明月堂堂主纪裳?”
    紫儿才想起青松峰好像变故之前几个月有一个后辈无端端就做了堂主,引起弟子们的不满。传闻青松峰反叛之事败露前期,这个新任堂主色诱正派人士,于是被韩政本以清理青门门户之名杀了,韩政本还因此得了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少侠之名也因此远扬。隐约记得,这个堂主,好像就是叫纪裳。可是纪裳不是被韩政本杀了吗,怎么会……
    如果纪裳就是金素梅,就说明当年韩政本手刃的是自己的挚爱?那纪裳又怎么会没死,还变成了金素梅呢?
紫儿死死地盯着曹先生,原本红润的脸蛋变得煞白。沽铭柳叶也想到了这一层,两人都深吸一口气,只有冷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四个,又惊讶地看着门外。
    踏雪早已被冷香的尖叫惊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披了件单衣,就急冲冲地提着灯笼跑了过来。正好听见曹先生的问话,虽说她对江湖之事知道得没有那么多,不过她向来细心,也猜到了寻梅和韩少爷之间不是简单的恋人间的别扭。她见着柳叶的手臂,连忙拿了包扎物事过来。
    曹先生一边上药一边说道:“当年纪堂主被韩少侠重创后,伤势很重,但并没有过世,而是被青松峰藏了起来。据说是青门里的人仍然不依不饶地要取她性命,青松峰掌门仙姑怕她再招杀生之祸,于是对外宣称她已死,其实却把她送下山,暗地里找了马草堂为她疗伤。”
    “马草堂?就是江湖传闻阎王爷要定了的人都能被他救活的妙手神医?”柳叶记得听漂橹说过。在漂橹的故事里,妙手神医是个白须老先生,虽然头发全银白了,却是鹤发童颜,皮肤依然光滑有弹性,像是二十左右的青年。老先生一年前寿终正寝,享年九十多岁。如此的长寿,令缬芳阁几个小姑娘唏嘘不已,宁叔黛只可惜没有机缘与这个老爷爷相见相识。
    曹先生点头道:“对,就是他。他是我师兄。当年纪堂主的伤势很重,我师兄不眠不休半个月,才将她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为了她这个伤,师兄的头发都白了。在他为纪堂主疗伤后我又见过他一次,把我吓了一跳,半天没认出来。不过那时候他受青松峰重托,并没有讲纪堂主在世的消息透露出来,只是告诉我他遇上了一个极其棘手的病人,为了研究病人身上的伤情和毒药,才变成那样。就为那人身上的各种病变,他还写了一本手记。”
    “他是那时候头发变白的?不是本来就白的?那他多大年纪?”    
    “毒药?韩二哥对寻梅下毒了?”
    柳叶和紫儿的两声惊呼几乎同时发出,问的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  
    曹先生道:“我师兄大我两岁,去年过世时才二十七。他去世后,手记留到了我手上。我看他的手记里分析说,病人中毒和受伤并不是同一时间。而是分别在受伤前后两次中毒。但伤者自己如果中毒而不自知的话,极有可能会认为是有人在掌上涂毒,要致她于死地。”说道这里,他一激动,手上便重了些,柳叶又不敢喊痛,只得忍着。沽铭看着柳叶眼中的痛意,连忙从曹先生手里把要打结的棉布拿了过来,轻轻打了两个结。
    曹先生清清嗓子,继续说道:“看那掌法,应该是青门青龙岭脉派的无穷力掌,但只用了四成功力,并且无毒。而在受这一掌之前,纪堂主已经中毒了。据师兄的分析,她应该是在前一天晚膳时被下了毒。但是这种毒很奇特,当时并不会表现出来,只会功力稍稍下降而不自知。只有当中毒者某个部位受伤后,才会在伤处显现出中毒的迹象。伤者会口喷黑血,受伤处也会由青变紫再变紫黑,最后是黑色。而在中了此毒后,伤口也会极难愈合。师兄一直没能弄明白此毒的成分,但也尝试出了解药。”
    沽铭问道:“她还中了另一种毒么?是什么毒?”
    这时踏雪已经端上了几杯清水,在座者各一杯。曹先生慢悠悠地拿起一杯,轻轻抿了两口,慢慢咽下。
    他放下杯子,接着说:“这另一种毒,师兄已经在青松峰掌门练功的秘洞里找到了。”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是有人将毒汁滴在蜡烛上,导致掌门给纪堂主疗伤时,两人都中了毒。而且,这两种毒相辅相成,极难解开。”
    听他说完,屋里的几个小姑娘都已经吓得脸色惨白。虽说江湖险恶大家都知道,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踏雪借口添水走开了,冷香抱着仲紫的手臂直发抖。柳叶牵着沽铭的手拽得更紧了,沽铭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节奏性抽搐。他左手一弯,将柳叶揽入怀里。他们两人在他人面前还从未如此亲热过,柳叶想必也是被吓傻了,呆呆的任他抱着,还把头往他胸口埋了埋。
    踏雪又端来清水,递给曹先生,小心翼翼的问:“妙手神医的死,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曹先生微微一笑,紫儿看着他那一丝笑里带着的伤痛,仿佛心里被揪了一下。只听得他说:“我甚至可以确定,杀我师兄的人,就是下毒者。”
    话音未落,便从门外冲进来一个粉红色的人影,扯着他的衣领喊道:“谁?是谁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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