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理想、道义和生命安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牺牲，甚至枉顾自己的身份，不惜动用卑劣的手段。
    现在就有这么一帮道貌岸然的人得意洋洋地等在那里，身后连站都是奢望，就这样软趴趴地靠在木架上的人勉力睁开眼睛，抬起头。一抹淡淡而幽远的茶香唤醒他处在昏迷边缘的意识，一丝欣喜，更多的是哀伤。
    ……为什么……要回来呢？
    被捆仙索困住的人灵力无法使用，与废人无异。仙人都以被其所缚为耻。而他们竟狠心对绛攸如此？！殚心竭虑地为了太液，十余年来一直都在谋划早操劳，换来的竟是这样的回报？！
    强压住心底的愤怒和鄙夷，慢慢地走上前去。没有人阻挡，所有人都坚信以她和他现在的样子，是没有可能翻天覆地的。
    小心地，小力地，用手，缓缓托起他的脸颊，想要给他最温暖的笑颜，也想要对他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自私地逃跑。可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凑上去，在他留有微干的血印的唇上留下轻柔的印记。
    血印可以擦去，可是有的东西一辈子，不，永远都无法抹去。就比如，这个轻如绒毛的吻，无关风月。
    绛攸惊诧地看着，随而露出淡淡的苦笑和微不可见的嘲讽。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是一场祭奠，祭奠他们前世的纠葛缠绕。从今以后，无论谁生谁死，谁哭谁笑，都只是朋友。
    在众长老面前上演的一场亲密，更加肯定了他们捏造的，促使彼此间相信来减轻罪恶感的那个事实：绛攸是被魔女诱惑，做出背叛造反的事来。所以，他理当受到惩罚。
    而且，卑劣的方法总是有效。制住他，魔女也跑不了！他们，都得死。
    “既然你回来了，就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是事不该做。”玄奇装作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
    “难道您老还希望感化我吗？”碧痕冷笑一声，对上玄奇浑浊的眼睛反问道：“如果我们被您老感化，您老能放过我们吗？”潜台词是：别假惺惺地得了便宜还卖乖，欺人太甚没有好下场的！
    “当然、当然不能。”玄奇尴尬地别过脸去。
    “那我们又何必企求你根本不可能给的施舍？！”清冷的目光中迸发出突如其来的戾气。在那样目光的怒视下，长老们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却能有这种震慑力，果然是他的女儿没错。可、可是，她不是还被封印着么，怕、怕什么？！
    勉力定住，忽视眼前青衫女子的质责，“碧痕姑娘，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要怪就怪你的命吧。谁让你是什么不好，偏偏是……哎！作孽啊……”也许刚才的目光仍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玄奇的语气软了下来。
    不愿再把目光投射在这帮虚伪的人们身上，兀自看向眼前虚弱却倔强地只看着她的人，轻轻地移到他的脸前，与他额头相抵。在一起的时光，走进了倒计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分，最后一秒。
    “……碧……痕……我……”微弱的声音却仿佛是耗尽了全力一般，绛攸吃力地吐出那几个字，“我……有东西……给、给你……”说完边喘气边用眼神示意。
    碧痕忙了然地摸向他的衣襟。随着动作，华服上的血迹变得明显起来。顿了一下，继续小心地撩起宽大的袖摆。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如血一样绚烂鲜红，像极了洒在绛攸衣上的化开一团一团的血。目眩之下，变成一体。一时竟分不清孰花孰血。
    你出去找的是它么？
    你真傻。
    拿花的时候，无意触到绛攸冰凉的手。如此好看的手，修长略显干瘦的指节，向上是没有血色的手腕，却感觉不到内息。他是被人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才被擒的？那么，衣服上的血渍，皮肤上的乌青，就不可能是他抗拒被捕而留下的，而是有人故意趁他无力之时，落井下石，抑或是……泄愤！
    “要我的命，可以。不过要先放了他。”碧痕毅然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在这里和我们谈条件么？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玄奇的背后，嘲讽的声音。果然是那天使照魔镜却被反噬的混蛋！
    “哼。碧痕虽不才，可是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决不如你们所愿！”
    “找死！”
    一道青光袭面而来，碧痕早有准备，轻身一掠。带着寒气的光从旁边闪过，紧接着另一道光又飞速靠近。
    躲过了多道攻击，那边加大了力度和速度。渐渐地，碧痕躲得没有开始时的自如轻松。见她处于劣势，更多的散仙也加入了落井下石的行列。
    绛攸看得心惊，却无力帮忙。恨意涌上心头，从未因疼痛而落泪的他，此时又急红了眼。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痕，攻其死穴。”一旁冷静观战的妫姬提醒着，传音入密告诉碧痕死穴的位置。
    碧痕了然一笑。对方因为轻敌而未出全力，自己必须占此先机。对方人多势众，又各个造诣高深，自己的胜机可以说是零。尽管如此，仍要倾力一搏。
    妫姬对这种打斗毫无实践经验，而师父无垠也不知道在哪。
    战场上容不得半点失神。一不小心，就被一道未躲避及的白光擦着肩膀而过，火辣辣地疼，不久便渗出血来。
    只想着怎么教训那个伤害绛攸的仙渣，伤口的疼痛也被漠视。
    凝住心神，只想着师父给的心诀上所教的，试着调动身体里原本无章的气，慢慢地在心口凝聚。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种力量，一直在膨胀，她不确定能否接受得了。第一次使用，却是只准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