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可爱的小行云，你是从哪里来的呢？”绛攸目送霓裳走远，想起还有客人。

    “瀛洲。”小碧痕听了绛攸一番话，觉得此人晓大义明大理，相信他是善意，而非油嘴滑舌之徒，便如实相告，“还有，我不是行云，我是……凡人。”记得师父说过，当初拣无垠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仙人之质，而自己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凡夫俗子，不禁有点气短。想她不是仙人，却和一大帮神仙住一起，当真找不出第二个了，所以她特别感激师父和师兄不嫌弃她，瀛洲的行云姐姐们待她也极好。

    无垠知道碧痕对此并不介怀，也就没有多言安慰。他感兴趣的是绛攸问话的意图。霓裳一眼就认出碧痕和他的区别，而眼前这个人居然认不出来？还是，他故意装作没认出来？

    “这位是？”无垠的疑虑尽收绛攸的眼底，可他从刚才碧痕的言语判断碧痕并不知道一件事，而这件事无垠是否知道他也不能肯定。他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当然要先问清楚了。

    “我是他师兄。我们是清弦师父门下。”无垠不知道他有何居心，只知道这个人不一般。保守起见，先报师父名号。即使运气不好他和师父是仇敌，也可能会因忌惮师父而有所收敛。

    “哦，原来两位是清弦散人的高徒，失礼失礼。远道而来，还请往寒舍一叙，好让绛攸尽尽地主之宜。”他决定先把他们带回阆苑再说。

    “如此便有劳绛攸仙了。”无垠无畏地看向绛攸，赌他不敢耍坏心思。

    小碧痕觉得绛攸言行举止都优雅谦和，彬彬有礼，便也不作他想，殊不知在两人心里已经交战了好几个回合了。

    绛攸在前边带路，碧痕和无垠两人边东瞅西望边跟着。不同的是，无垠是为了认路以防不测，而碧痕是纯观赏风景。

    “小行云叫什么名字呢？”绛攸突然开口问道。

    碧痕想，他怎么不这么问：“敢问姑娘芳名啊？”刚才还挺礼貌的，现在怎么又这么，这么的……虽然绛攸看着很亲切，可也只是刚认识的只知道名字的半陌生人啊！

    绛攸没有听到预期的回答，便停下转身看她。她也没料到绛攸会突然停下，一头撞了上去。绛攸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扶住她的双肩，怎料冲力太猛，手滑过水青色的布料，抓了个空，反倒像是欢迎碧痕的投怀松抱一样。这样暧昧的姿势是三个人都始料未及的，无垠作为旁观者，最先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了下打破这个尴尬局面。碧痕马上意识到，忙不迭推开绛攸，脸上泛上了点点红晕，索性低着头不让别人看见她的羞窘。顺了气，想想这是意外，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便又抬起头若无其事答道：“师父赐名碧痕，取暮云凝碧之意。师兄叫无垠，一望无垠的无垠。”她一口气说完，无垠点了点头，不作回答。

    “清弦散人取的都是不俗的好名字，更难得的是，这两个名字也很衬两位的人。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我的名字不是师父取的，”无垠看到碧痕投来诧异的目光，却不解释，只顾自己说，“我的名字，生来就有的。”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碧痕突然觉得无垠师兄的很多事她都不晓得，或许自己并不了解师兄。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名是虚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碧痕却觉得，无垠师兄的神情有一点的孤独和哀伤。师兄并不想提起这件事，还是不问好了。顿了片刻，她知趣地岔开话题：“绛攸仙，我觉得你和我师兄有点像呢！”

    “哦？哪里像了？”绛攸看了眼无垠，又把带着些许兴味的目光投向碧痕，等待她的回答。

    碧痕发现她的话成功地引起两人的兴趣，便大着胆子总结起来：“绛攸仙和无垠师兄一样年轻，一样好看，一样温和有礼……”


    带点讨好的天真话语逗得绛攸开心极了，无垠也一扫方才的阴郁情绪，带上了明朗的笑容。

    “既然我和你师兄那么像，就不应该受差别待遇啊。”

    “什么差别待遇？”

    “你刚刚叫我绛攸仙，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绛攸哥哥。”

    “遵命，绛攸哥哥！”

    转眼到了阆苑，也就是绛攸的居所。绛攸在路上提起阆苑临水而建，到了才发现这水分明就是太液水。也对，绛攸是负责净活太液的，当然得住在太液池边了。苑内与蓬莱的景致所差无几，西边靠近太液的地方有阁凉亭，未名。亭上有副联子：

    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

    果真应景。

    绛攸邀了碧痕无垠亭中休憩。不出片刻，一名水蓝衫子的行云端了茶水出来。

    看到茶，碧痕顿时来了精神，张口便问：“这是何茶？”

    “未曾取名。太液的水，加了蘼芜。”绛攸淡淡笑道，似乎并不奇怪碧痕对茶很感兴趣。

    碧痕左手托着茶杯，右手执杯盖扇着热气，使香味更集中，深吸一口。“恩，蘼芜香气本浓厚，泡进茶里凝住，变得淡雅许多。真是不错的搭配。”

    “看来，我还歪打正着了。”

    碧痕又轻呷一口，细细品味了一番，喃喃道：“果然是太液池的水呢！”她倏地站起来，向绛攸提出想亲手泡一壶这种茶。绛攸同意了，并吩咐着蓝衫的行云丝萝领她去。此时碧痕晶亮的眼神只属于好茶，并未意识到自己现在一点也不像个客人，而像个觊觎好茶的学道人，也没意识到她只顾一个人快活去了，把主人和师兄都晾在那了。

    “碧痕好象很喜欢茶。”绛攸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道。

    “师父只教碧痕茶道，她还未曾修习仙法，”碧痕走了，无垠瞥了眼对面的绛攸，严肃地说，“况且，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又怎能轻易地把她支走呢？”

    “呵呵，无垠兄果然是明白人，”绛攸也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恶意。我把碧痕支走，只是避免她受到伤害。凡界之人千千万，轮回何其多，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清弦散人为何就挑中了碧痕呢？你就没有想过她或许不是普通的凡人？她，或许和你我一样是仙人之质呢？”

    见无垠陷入沉思，绛攸知道自己的暗示已经得到了无垠的重视，鱼上钩了！

    “你还知道多少？”

    “不多。但可以猜到一些，说给你听也只是给个意见。”

    “这么做，于你有什么好处？”无垠也不糊涂。

    “好处说不上，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先说你的交易我再考虑。”

    “好”，绛攸用传音入密告诉了无垠他的条件，末了还说，“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也不急于一时。毕竟这事要有十成的把握才行，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事关重大，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好个双关之语，无垠想道：一来告诉他这件事有分寸的人一定会答应，二来是要他保密！不过这件事是他没想到的，就算没有碧痕的事自己也会考虑的。

    绛攸见目的已经达到，仿佛算准了无垠会答应一般，承诺道：“你想知道的事下次来我自会如数相告。”

    话音刚落，碧痕端着她沏好的茶走进来，“快尝尝我沏的与丝萝姐姐沏的哪个更好些？”

    绛攸接过茶，自然都说碧痕的更好些，又吩咐丝萝呈上一个精美绝伦的水壶，默念流水咒，原本空的水壶传来仄仄的水声。

    “碧痕，绛攸哥哥知道你爱茶，可太液池水不是哪里都有的。不过呢，有了这个以后你在哪都可以尝到，包括凡界。权当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如此精巧的水壶，如此珍贵的池水，现在变成自己的了，碧痕当然爱不释手。

    谢过绛攸后，无垠便以出来已久未免师父担心为由，带着碧痕告辞离开。

    注：古语行云是神女之意，叫仙女也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