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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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镇是坐落于君山脚下的繁华小镇,而三年一度的君山会盟乃是这关山镇最热闹的盛会,届时各路的江湖人马都会在这里聚集,无论是称雄武林的泰山北斗,还是各门各派崭露头角的年轻新秀都将出席君山会盟视为一种对自己江湖地位的肯定。
对于初出江湖的年轻后生而言,在君上会盟上的一次露脸也许就是扬名立万的机会。而自三年前新任武林盟主失踪以后,便一直是由他的好友,暮云山庄庄主封月白暂行盟主之职。
对于三年前的那场变故,亲历的几位江湖前辈从来都是缄口不提,而江湖上的各种猜测传言也仅限于猜测与传言。
众人只知道,那一日,正义山庄里传出了震天的嘶吼,天地仿佛为之动摇,接着便有暮云山庄和神医李二九的马车接走了重伤的封裴二人,时隔不久就传出了武林盟主失踪的消息。也就在半年之后,重伤未愈的封月白在武林第一大庄暮云山庄和数十位武林泰斗力推之下,暂代盟主之位主持大局,而被称为月华公子的封月白虽是重伤在身亦不负众望,数年来将江湖上的各大事件处理的完美妥当,滴水不漏,备受江湖各界人士的一致首肯,也成为各门各派年轻一代的偶像,更是那些怀春少女们心中所想往的对象。
今年的君山会盟就在明日,此时的关山镇却已是热闹非凡,无论是大街小巷,都能看见三三两两,佩剑带刀的江湖中人,而随着每一年会盟的举行,本地的百姓也早已经习以为常,偶尔也有孩子背着自家父母跑去求见某派师傅希望入门的,而碰上有资质的孩子,各门各派也乐意收入门中,悉心教导,他日也许就是一方人物。
傍晚时分,正是饭点,一干江湖聚众都集结在西街拐角的醉红客栈里喝酒吃饭。说起这醉红客栈倒也是这些江湖汉子津津乐道的地方,说道这醉红,便是着客栈的二绝。一是这家客栈的女东家名叫醉红,总爱带一朵娇艳的红花插在斜飞的发髻里,眼角虽已有了很深的笑纹,却也丝毫不足掩饰她的美丽,每日悉心打扮的妆容和那一身紧身窄袖罗裙勾勒出丰腴的身姿,她的一言一行透露着成熟女人特有的性感与干练。
江湖上闯荡的汉子,多是孤单的,心中对于女人,特别是美丽的女人总抱着那么一丝一毫的朦胧幻想,这醉老板亦是善解人意的,总是笑着陪他们谈天说地,斟酒玩笑,撩得众人心中酥痒,却又都各守规矩对她怀着那分敬意。
再说这二个醉红,便是老板娘自家酿的土酒,那叫一个醇香甘冽,劲道十足,着是比辽边的悶倒驴还要够劲,而且从不掺水。汉子们喝得爽快,老板上的勤快,也从不计较那偶尔短了的酒钱。
而此刻,对着正门那一桌的几个汉子许是喝高了,其中一个将喝空的酒碗往桌上一撂,右手将腰间的长刀往桌上一拍,扯开了嗓门吼道:“管他是什么狗屁的天衣教还是地衣教,若是叫老子碰上就叫他有来无回,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就他妈砍一双。”说着那汉子还不解恨,又抱起酒坛猛灌了几口,打了个酒嗝。
一店子的大汉们似乎都受了影响,也跟着吆喝叫好,抱着酒坛酒碗敬酒猛喝。
靠窗的一桌,一个青年正端着手了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你们这帮混账王八蛋的天衣教,看老子不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就砍他妈一双。”边念着边抬眼瞟向声旁低头吃菜的男人,拈在手里的茶杯被饶有兴致的左右翻转着。
身旁的男人抬头微笑着看了一眼青年,提起桌上的茶壶为他蓄满,也转头看了看先前喊话的大汉,“燕云寨的燕十六,倒是当今武林用刀的一把好手,这脾气倒也有些意思。”
“他有旧伤,在左腰章门穴上走三寸,虽已痊愈,但脉络已伤,若内力催动负荷过大便无力承受。”将茶杯放到桌上,指尖在杯口慢慢摩挲,青年低着头,没有去看男人。
“染儿怕我胜不了他?”
“你要杀他,又有谁能阻止,我不过想他少受些罪罢了。”
见青年放了杯子,男人也停了筷子,放下银两,起身随着青年身侧,一起朝楼上客房走去。
一屋子闹闹哄哄的江湖人,却有这么两个安静清秀的年轻人,燕十六喝得微醉,却也没来由的注意到他们,看着他们慢慢上楼,脑子却又不怎么灵光,直到身旁的人叫他,他才又埋头继续和同桌喝了起来。
回到房间以后,裴子卿无事可做便早早洗漱上床休息。
洛云峥望着裴子卿现在的脸,忆起那日,二人起床才发现,易容的面皮大概是因为撕下时用力过猛,都已出现了细微的破裂变形,这逛青楼的总不至于进去是个人出来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吧,亏得裴子卿厉害,尽是这易容术的技艺也了得,硬是用屋里姑娘们化妆用的脂粉将那些细纹裂缝遮掩,二人这才行若往常的出了渊虹閣的大门。不由脸上又是一阵玩味的笑意。
看见洛云峥脸上的表情,裴子卿心中有数,一路上,他已被念叨了好几次。
“染儿倒当真是多才多艺,也不知还有多少让为兄惊喜的地方。”
叹气转头,裴子卿对向里侧。
“倒是还会弹一手好琵琶,先前你未全听过,日后再奏与你听吧。”
洛云峥一脸得逞的表情,客气话也不忘说“那倒是先谢过了。”
裴子卿不再说话,伸手拉过被筒子,盖在身上,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破书,身体朝向里側翻看起来,而那书的纸张似乎是浸过水,早已经发泡变脆,每翻过一页便会发出咔咔的脆响。
那书洛云峥曾是见过的,就在当日疗伤的那个四合小院里,没事时他就总爱坐在穿过树荫的阳光里,一手握着煎药的蒲扇轻轻扇着,一手便捧着那书,嘴里跟着曲谱哼唱。
又望了一眼床上那人,如缎的青丝随意的洒落在枕上,看不到脸,却能清晰的看见那皙白如玉的肌肤,从耳廓延伸至修长的脖颈。
眼中透出一缕笑意,带着三分宠溺。也许洛云峥自己也不曾发现。
轻轻来到床边坐下,又为裴子卿理了理被角“你早些休息,我们今晚便动身上山。”
裴子卿闻言回头望了一眼洛云峥,嘴角一勾“我想沈兄是小看在下了,不才虽是武功已废,但想从云道上山却也不难,大可不必为了我而特意晚上动身。”
望着裴子卿的眼睛,里面有着洛云峥逐渐熟悉的那种倔强“既是如此,倒是我多虑了。”指尖在裴子卿的鼻尖轻快一点,随即移身至门边。
“我去街上逛逛,你累了便先睡。”说着又是回眸一笑,却发现裴子卿此时又已将脑袋朝向里侧没看自己,不由笑自己几分痴傻,开门出去又轻轻合上。
入夜,一弯新月挂于天际,月光穿透梧桐疏密的缝隙洒进窗内,照在木质的地板上没有反光,却意外的让人觉得温暖。轻轻的开门再关上,走到床前。那人已经睡熟,手里依旧还捏着那本书,软软的搭在枕上。
连日来,因为裴子卿没有拒绝,两人便同住一屋,同榻而眠。洛云峥发现,裴子卿总是睡不安稳却又梦得很沉,便是睡着眉头也会深深的皱着。身体老爱蜷缩着抱成一团,只有自己从身后紧紧拥他入怀时,才会渐渐放松。这样一个纤细的人,不经意间透出的那股单薄总是累得自己不安心疼。
坐上床沿,伸手捻起枕上的发丝,一圈圈在指间缠绕,指腹的触感冰凉而顺滑,仿若拂过心底的清风,荡起层层涟漪。
顺着床沿缓缓躺下,左手从枕下穿过,揽住那人的肩,绞着发丝的手,就那般牵着青丝,移至那人胸前,双手一带,便隔着被子将那人搂进自己怀里。将头埋进那人后颈,是那股早已熟悉的药香。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是初见那时的一星好感,还是四合院里疗伤时的半分感激?是那人眉目间轻描淡写的温柔,还是眼眸深处若有若无的孤寂无力。越是相处,自己便越是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预料的一样发展,只是,心好像乱了。
复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耳边听着那平稳的呼吸,思绪也变得宁静安详。闭上眼,就这般拥着他睡去。
晨曦,阳光照进屋子,聒噪的鸟儿在树梢鸣叫,裴子卿也慢慢转醒,一双手正紧紧的将自己搂在怀里,身后紧贴的温暖虽然陌生,却又在渐渐熟悉。心里暖暖的甚至有一丝幸福的感觉。小心的抬起放在自己前胸的那只手,轻轻的翻了个身,与那人面对面。再伸开双臂也将那人抱了个满怀怀,真的好温暖。
果然,贪图爱意是人的本性。
幽幽的叹出一口气,是自怜,是自嘲,也蓄满了无以名状的无奈,仿佛觉得,要是时间会在这一刻停止倒也甘愿。
“醒了吗?”头顶有人轻问。
无声的点头。
“醒了便起吧,还得爬山呢。”那手又再次绞上自己的发丝,指尖于发间梳理穿梭。
嘴角弯出一抹苦笑,笑自己痴傻,时间是不会在这一刻停留的,这世间还有更多更精彩的戏码正等着一一上演,自己又岂会幸运的只做一个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