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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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中元节放花灯一事之后,裴子卿与洛云峥之间的关系似乎达到了某种程度的缓和,甚至是融洽。洛云峥来药庐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总挑裴子卿在的时候来,偶尔也会跟着裴子卿一同去听雪轩探望苍的伤势。
而裴子卿对于洛云峥的跑得勤也没有表示反感,虽然偶尔两人也会闲聊几句。但是裴子卿的态度已不似初识那般性情温容易亲近,有些冷傲,有些深沉。
而随着裴子卿与洛云峥的关系改善,小绿也会隔三差五的出现在药庐,用纸笔与裴子卿谈些医法药理,而裴子卿在交谈中也得知小绿竟是一代毒后姫青青的外孙,想当年师父曾说,这姫青青用毒手段及其高超,就连他老人家也险些栽了跟头。对此裴子卿便用心对待,向小绿请教了不少有关毒物的用法,以及生克的理法,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这日,天下着大雨,雨水顺着房檐泻下,如透明的帘幕将屋内的宁静与屋外的喧嚣隔若两世,裴子卿将那盆移植进屋的嬴砂放在桌上,用一只筷子在茶杯里沾了清水,一点一点的点在根部的土壤上润湿,而就在枝桠的前端,已经长出了淡红的花骨朵。
算算时间,此刻离八月十五已不过一月,裴子卿只希望,一切都能来得及。
正当裴子卿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人已进屋,径直走到裴子卿身边坐下。
“这花倒是被你伺候的矜贵。”说话间洛云峥瞥见那藏于叶间的粉色花蕾,粉嫩的模样倒似没来由的就想起了裴子卿的脸蛋,笑着伸手要摸,却被裴子卿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有毒。”
反手将裴子卿的手握于掌中,轻轻压在桌上,手与手之间的温度相互传递。
裴子卿心里中咯噔一跳,赶紧抽回右手,抱起花盆放回到原先的花架上。
“这可是救苍的解药,若被你碰死了,神仙也没法。”
洛云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睛出神似的望着窗外的雨帘,倒似没有听见裴子卿的话。许是想起了苍的伤势,良久,一声叹息出口。
顺着洛云峥的方向望去,雨幕如断线的明珠接连落下,而幕外的绿树红花浸了雨露,色彩便如写意画中的渲染一般,逐渐在天地间弥散,蔓延。雨声虽在耳边,心却在这一刻更加安静。
裴子卿从怀中掏出那只断笛,指腹在红线处摩挲,那与笛身不同的粗糙触感犀利而明显,于是便又忆起往昔的过往,勾起心中那一抹无奈。
将笛口凑到嘴边,轻轻吹响,那是记忆中的旋律,只是曾经断过的笛子,音色已不再清脆嘹亮,取而代之的是残破沙哑,原本好端端的曲子,也变得破碎不堪,暗哑走调。一曲未完,却终是再也听不下去。
笛声停歇,雨声便变得更加清晰,裴子卿将那断笛握进手里,目光凝视间嘴角一抹苦笑浮现。
“太久没吹了,生疏了。”
洛云峥转头看他,心中一阵隐痛,不由分说从裴子卿手中拿过那只断笛握在手中端详,笛身是上好的紫金翠竹,有拇指粗细,约六寸长,通体刻有卷云暗纹,做工十分精细。用指尖拨开用红线缠绕的断口处,断面平整利落,如利器一刀切断。
“一只好笛,却断成这样,我替你修修,兴许还能用。”说着起身出门。
裴子卿上前想要阻止,却见走到门边的洛云峥又突然回头。
“你就在屋里等着,修好了我就给你送来。”
想是该追回来,却不知为何,脚下就停了,真的能修好吗?
不知不觉间,门外的雨渐渐的停了,太阳渐渐在云后现出身影,花木上残留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灵动的光彩。风住了,鸟儿也重新回到了枝头,热闹的叫着。裴子卿就这么敞着房间的大门,安静的坐着,双手交叉紧握,望着门外的景色,偶尔转头观望廊上的动静。
而此刻,关在房里的洛云峥正细致的修补着那只断笛。不知何时,自己竟会为这种事情上了心。这只断笛,于裴子卿究竟是何含义?是爱恋,是怀念,是情意,自己不愿去猜想,他嫉妒裴子卿所倾注于这只断笛上的感情,却更加不愿见到裴子卿脸上无力的表情。
小心的解下笛身缠绕的红线,用石蜡将断口封好,再用烧红的银箔将断处仔细的包裹封严,滚烫的银质薄皮在与笛身接触的一瞬冒起几缕白烟,笛声与银箔贴合的边缘被烙出了一圈焦黄的颜色,衬着通体翠绿的笛身颜色显得十分显眼。
看着自己手中重新修补的短笛,将笛口凑到嘴边轻轻吹响,乐音回荡,却是裴子卿先前吹奏的那曲。笛声在空中飘零盘旋,高亢却略失清脆。
无奈摇头,终是一把断笛,无论如何仔细修补修饰,伤口也不过是被隐藏遮掩,待到真正吹响时,便会展露无疑。
一曲未完,洛云峥放下竹笛,眼角瞥见桌上那一缕红线。
是红线吗,却会忍不住想这红线的那头是否连着某人。
于是便一头系在笛尾,另一头在指间穿梭缠绕,洛云峥照着剑穗的法子编了一个最简单的活心结,易解易结,他想着也许有一天,裴子卿能自己将这个结解开扔掉。
握着自己辛劳的成果,舒展了一下身子,抬头望向窗外,雨却不知在何时停了,天边的夕阳,带着霞光,将天云彩染成迷人的绯色。未作片刻停留,洛云峥收好那只竹笛直接向着裴子卿的房间去了。
脚步声在回廊想起,就在临近药庐的地方变得悄无声息,洛云峥刻意施展轻功,敛去脚下的声响,悄悄的立于窗下。望着裴子卿的背影,他此刻正低着头,勾着背,身体自然的缩着,显得有些落寞,偶尔抬头会向回廊张望,眼中似期盼与等待。
也许他等待的终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这支断笛。这么想着,洛云峥卸下脚底的轻功,故意的门外的回廊上踏出声响,进门时原先坐着的裴子卿已经站起身来,见洛云峥进屋,便两步迎了上来,脸上虽没什么表情,眼却对上洛云峥眼中的沉默。
将手中的笛子递到他面前,见他将笛子握在手里仔细看过,手指划过接合的银箔处稍作停留。那里有箔心的微热向指尖传递。再向下,便撩起了那红线编织的花结,片刻惊讶,嘴角莞尔咧开一抹明艳的笑。
裴子卿抬头,直直望回洛云峥的双眼,天边的霞光映在此刻裴子卿的笑脸上,染上一层烫金般的红晕,洛云峥的心猛地一跳,不做痕迹的别开了脸。
只见裴子卿脸上的笑笑得更开了,捋着那朵花结略带调侃的笑道:“没想到天下闻名的洛大教主竟也会做这种姑娘家的活计,倒真叫人刮目相看啊,今后我定要将这花结带着身上招摇过市,否则告诉旁人,旁人也未必会信。”说着便将那花结轻轻的缠绕在笛身上仔细的收进了怀里。
雨后的太阳早已收去了泥土中多余的水分,傍晚时分,土地的微热渐渐散去,空气中诱发出雨后泥土的芬芳,洛云峥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裴子卿脸上,笑容挂着,再不似先前那般没了生气,右手轻轻捂着怀里放着笛子的地方,望向自己的眼里,是那种似乎发自内心的会心微笑,眼里仿佛也似敛进了霞光。不由自主,俯身便吻上那眼,轻轻的,如蜻蜓点水。
能够感觉眼皮在微微颤动,却没有受到反抗,洛云峥心中个升起一分欢喜,双唇只做了片刻的停留,便见好就收伸手用指腹轻轻替裴子卿揉了揉或许有些发酸的眼皮。
“雨停了,不如明天我们一块儿出去走走吧。”
裴子卿摇了摇头,转头望向花架上那长出花蕾的植物。
“那花快开了,虽能制出解药,但其本身也带毒性,我必须赶在花开之前帮苍的身体做好准备。”
“那。。。。”
“如你不嫌纡尊降贵,倒可来打个下手。”
“那我再带两壶好酒如何?”
“千金樽太烈,还是换个温和些的好。”
“既是如此,子卿觉得梨花白如何,今年三月的新酿,兴许你会喜欢。”
“既是如此,尝尝也无妨。”
天边的日落渐渐沉入地平线以下,一轮新月挂上了枝头,那二人就这么坐在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如果两人之间能够一直这样无关紧要,没有负累,也许会是一件十分舒心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