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继续移动脚步，面向慕容诚，众人疑虑——她的行为像一个渡者，为死去的人解惑，将答案传达给活着的人。
    她为何停在慕容诚面前？会说些什么？心娅心中一紧，加快步子朝他走去。
    风铃偏过头向慕容擎昶平静道：“慕容先生，一定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吧！我想你肯定不希望他年纪轻轻的就出什么意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出手阻止，”轻声笑出，“应该说，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呢！”徒劳无益。
    话语一出，旁人惊觉——她想要干什么？
    慕容擎昶很清楚——她若想做什么，没人阻止得了。或许她要做的并非坏事，可能会令人不理解。她虽被定为邪神，但可以相信。
    风铃泰然自若，缓缓升起双手，两手间出现耀眼明光，渐渐凝聚成球状物，继而演化为椭型光面，正上涌出一件东西。待光芒稍减，只见一把剑柄，闪着淡淡的金环。
    她握住剑柄，慢慢向上拔出，众人被此幕惊得目瞪口呆。一把淡金色长剑赫然出现与眼前，明明散发着金色光芒，却能感觉出一股压抑的氤氲之息，看起来不甚锋利的剑身，透着丝丝入骨的寒气，令人战栗。
    “小风！？”慕容诚心头猛颤，她是冲自己来的，可——为什么？
    “小诚，”风铃温文笑道，“小心了。”话音落，迅速挥起剑，慕容诚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提剑阻挡，却被无情地震开好几丈远，将剑重重插于地面，才勉强稳住脚跟。伤情因受到巨大冲击愈发加重，当即喷出大口鲜血。
    “慕容诚！”心娅震惊，飞快过去扶起他，怒视着面不改色的女子：“小风，你干什么？”
    风铃未作任何解释，起步朝他们走去······
    “慕容盟主，”心娅急声喊道，“快想办法拦下她啊！”
    慕容擎昶面色凝重，但不为所动，表情严峻而沉着。不止心娅，天流和绯云翼尤为好奇——爱子正命悬一线，父亲却置若罔闻。
    天流紧紧注视着慕容擎昶，似有哪里不对劲——阎鬼婆袭向慕容诚时，他立即出手相救，为何现在任由风铃伤他？
    心娅回望附近的人，皆漠视不语，求助的话语梗在喉。盯着迎面走来的风铃，眼里溢出坚决。
    “王爷。”冰雷甚为担心，开口请示。
    “不必，”绯云翼断然否决，“她不会伤害他。”如若不然，慕容擎昶定会第一个出手。风铃，又名夜落吗？血姬说过——把萧雨献给夜落。风铃和萧雨，一模一样的面孔——她们到底有着怎样的牵绊？
    “心娅，快让开。”慕容诚冷语命令。
    心娅回头看到那张苍白的脸，心间发紧，想起二人在凉州城外的废宅，他对自己说出的话，现在该到她了：“慕容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男子微怔，“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这句话——很熟悉！
    风铃再次举剑，脸上温和依旧，清澈的瞳仁静如止水。实在叫人不明，为何拥有这般干净无尘眼眸之人会下此狠手？
    一道金色剑光划落，慕容诚把心娅推至身后，迅速拔起琅琊，慨然迎击。只听得“叮”，白色琅琊应声而断，两人向后飞落倒地。
    “慕容诚。”心娅连忙翻起身，扶过他靠在自己肩头，见其又吐出一口血，煞为慌乱，“慕容诚······”
    “我没事。”慕容诚无力地安慰。
    风铃不再向前走动，断落的琅琊剑化作流动的白光，流向她抬起的手中，待白光散尽，那只手轻轻握住······
    众人不敢相信——坚不可摧的极品之剑就这样轻易被毁并彻底消失了。
    “结束了。”风铃轻言笑道，一切如常：“慕容先生，谢谢！我很抱歉，下手有些重了，但不这么做，他是不会放弃那把剑的。”
    “可否对此做出解释？”慕容擎昶终冷静问出，“另外，你手中的剑是？”
    “它吗？”风铃低头望望手里的长剑，“审判之剑，很久没用了，那时候和我一起陷入沉睡，至今才现身。”
    “审判之剑？”慕容擎昶惊愕，那本书里提到——审判者拥有的审判之剑，汇天地精华而融成的神圣灵剑，只有被它承认的人方有资格成为审判者。
    “嗯，”风铃点点头，“琅琊、无影和苍炎是那几颗晶石。”
    “封印你力量的晶石？”
    “对，这是不允许存在于世间的力量，也是我的失误，我必须负起责任把它们收回。”
    “照你的话，他们——”慕容擎昶望向另两名男子。
    “他们······”风铃略顿了顿，察觉出对方眼里闪过的凛冽和警惕，无任何表示，手中长剑发出亮光，转瞬消失。她没有言语，转身走开，一手暗自捂上心口——隐隐作疼。
    “慕容诚？”心娅摇摇失去意识的男子，“诚，诚······”
    “诚儿！”
    “慕容兄。”
    “他伤得过重，把他扶好。”慕容擎昶急欲为其疗伤。
    “前辈，万不可再耗费真气，否则您自己······”天流出言劝阻。
    “顾不得那么多了。”
    “伯父，”绯云翼亦开口相劝，“他是被风铃所伤，恐怕······”
    “慕容前辈，让我带他走吧！”心娅忽提出，“让我带他回族里，族长一定会救他，小风说傲真伤得那么重回去尚可救治，他一定也可以的，再说还有玉泉之水，一定可以救他。”
    慕容擎昶久久未语，默然叹口气——
    “冰雷，先把慕容兄带回山庄。”绯云翼吩咐道，望着怀中熟睡的女子，思绪复杂。
    天流望着那张睡颜与对她疼惜呵护的男子，极力隐忍着痛楚，也许——自己该走了。
    望月山庄
    “王爷，丞相已离开燕州，我们是否要追上去？”冰雷询问。
    “子名仍未回消息吗？”
    “现在还没有，应该快了，想陈御史很可能已有所动作。”
    “你立刻跟上苏丞相，本王过几日便回京。”
    “王爷······”冰雷欲再说什么，被绯云翼摆手示意打断。
    望向床上昏睡的女子——至少要等她醒过来吧！虽很想把她带回去，却不愿她跟着冒险。
    “无妨，苏丞相此刻应是回京了，失去阎鬼婆和‘不死人’，不知他下一步将作何打算？我们须谨慎行事，不能掉以轻心。”得知苏正威与阎四娘的关系，的确令人吃惊，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他断不会善罢甘休。
    “是。”冰雷了然。
    出了房门，迎面碰见慕容擎昶：“翼儿。”
    “伯父有何事？”
    “是有些事要和你谈谈。”
    绯云翼会意，大概能猜到所谈之事，随他来至一处幽静的院落，走在长廊中，慕容擎昶忽停下，转身问道：“翼儿，此处没有外人，你还是不想告诉伯父苍炎从何而来吗？”
    男子缄默，并不打算言语。
    “唉——好吧！”慕容擎昶轻叹，“这件事伯父不会再过问。”转过话锋，“翼儿，你一定遇到过它原来的主人吧！那人与玄鹰曾有过节，现在苍炎在你手中，他已经离世了？”
    绯云翼点点头，脸上平静得无一丝波澜。
    “那日你要与玄鹰一战，非得如此吗？”尽管知道他今非昔比，又有苍炎在手，但面对玄鹰——
    他转过脸，避开对方的目光，语气冷漠道：“恐怕无可置否。”
    “果然如此，”慕容擎昶深感无奈，“你决定的事，伯父自知劝不了，只是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恩怨由你来了结。”又加了句：“玄鹰已被我留下来养伤。”道完继续前行。
    绯云翼静静尾随其后，这条路——他知道是要去哪。
    一间屋前，慕容擎昶开口：“既然醒了，就进去看看她吧！”
    “她——”
    “这两天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不言不语，茶饭不思。”慕容擎昶无奈地摇摇头。
    绯云翼慢慢推开房门——梳妆台前坐着目光失神、面容憔悴的女子，美丽的容颜黯然失色，心里不禁触动。
    镜中映出熟悉的身影，慕容飘眼前一亮，忙回头：“翼哥哥。”猛然扑入他怀中，心底泛起丝丝甜蜜，真想一直这么拥下去······
    萧雨挣扎着坐起身，神情凝滞——
    “小雨，你醒了。”青眉推门而入，语气稍显生硬。
    萧雨似没听见般无任何反应，痴痴地发呆，青眉略感奇怪——她还没完全恢复意识吗？
    “小雨？”她走过去轻唤道，发现那张漠然呆滞的脸上充满悲伤。
    萧雨目光停留在眼前的双手上，良久，喉间微微松动，张口艰难地吐出：“我······”
    “小雨，你怎么了？”青眉焦虑地望着她。
    她缓缓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久久未语——
    “小雨，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青眉摇着她的肩，紧紧追问。
    “我，”她发出低低的声音，沉重而沙哑，“我······杀人了。”涟涟泪水悄无声息地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