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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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燕京已是晚上,薛檀也顾不得回府,直奔皇宫而去。
见了薛渊,他却又变得心虚起来。自己在大婚当日逃走,丢了那么一个烂摊子给皇兄,之后也没有捎信回来。
薛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薛檀一入京便有人来跟他汇报了,所以他丝毫也不惊讶薛檀的突然出现,只是抬头瞥了薛檀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翻看案上的奏折。许久,才冷冷的问道:“你可知罪啊?”
薛檀一听薛渊开口,一颗心便落了回去,又听他语气冷厉,不禁有些尴尬,连忙长身拜下去,道:“皇兄,我错了。还望皇兄看在我与子佳真心相待的份上,原谅我这次。”
薛渊不理会他,继续低着头看奏折。
“不过这次我去北冬国也有很大的收获!凌江想要造反!”薛檀太了解自己的哥哥,连忙转移话题,搬出国家大事来阵脚。
果然,薛渊愣了下,缓缓抬起头,锐利的眸子仿佛一把刀子让薛檀忍不住打了寒战。
那是真正睥睨天下的眼神,仿佛能够一眼看穿你的内心,让你觉得自己是被剥光了站在大街上。
那眼神沉稳凌厉,带着雄踞天下的霸气,仿佛其中的一波一涟漪都能够搅动天下风云变幻。
薛檀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就怕薛渊,尤其是他身上那种真正霸者的气势,和那倨傲凌厉的眼神,他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将在北冬国发生的一切详细的向薛渊禀告了。
薛渊眯着深邃的眼睛,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他缓缓走出书案,侧身背手对着薛檀,目光中若有所思。许久,才扯扯嘴角轻笑一声,道:“你不顾两国联姻大事,在大婚当日逃婚,本是大罪。不过,你这次冒险潜入北冬国,朕就不跟你计较了。
薛檀扯了扯嘴角,笑笑,道:“皇兄,干脆让我去把北冬国那批叛党给剿了……”
薛渊侧首扫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削藩那么容易?这只是你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北冬国又没有明确有造反的意图和倾向,如何削?削藩也要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啊。”
薛檀急了:“难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不够吗?凌江不顾可汗的意见,一意孤行,定要与西秋国联兵与我天朝为敌,这都是事实,你还要什么理由和证据?我冒死得来的证据,还不够吗?”
——而且,子佳现在还被他软禁啊。
他心里怎能不急?
“你说的朕都知道,可是削藩不是儿戏!历朝历代,哪次削藩不是大动干戈,甚至战乱连年民不聊生?你以为朕能容忍凌江的所作所为?朕是一国之君,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口气就挥兵而下!那样的皇帝你觉得是什么?”薛渊靠近一步,直视薛檀,语气凌厉逼人,“是昏君!凌江还没有造反,朕就派兵北伐,只会让天下人骂我天朝是昏庸无道之邦!天下!天下!你以为天下就是朕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吗?天下后面二字是苍生!苍生!你懂吗?若是不顾苍生,便不会有天下!!!”
“皇兄所说的不就是等他真正造反了才去剿灭他吗?什么苍生,什么天下,等到他造反了皇兄再去讨伐,那岂不更让生灵涂炭吗?止患止于未发之时,难倒皇兄不明白这个道理吗?”薛檀心里惦记着凌子佳,哪里听得进去薛渊的大道理。
薛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我看是我把你给惯坏了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天下不是意气用事!你以为我们的祖先能做到今日,完全是靠蛮力武斗吗?你也太天真了!”
薛檀也恼了,冲着薛渊吼道:“我知道你就是还在怪我逃婚!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真的要我以死谢罪才行吗?”
薛渊抄起案上的茶盏扔出去,指着薛檀骂道:“你……你给我滚!回去给我好好闭门思过!”
茶盏砰的摔碎在地,温热的茶水顺着大理石地面缓缓流开。
薛檀扫一眼地上的碎片,愤然离去:“哼!滚就滚!”
薛檀离开皇宫,却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调动了手下的军队。
他身为镇国将军,朝廷有大半的兵权握在他手上,虽然没有谕旨,但那些将士都是与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他的命令有谁会不听?
调集好军队,不再向薛渊汇报,薛檀便带着军队浩浩汤汤往北冬国而去。
凌江早已经发现薛檀逃走,早早的调集了军队等候在边境。
两军大战数日,凌江部下寡不敌众,只能且退且战,眼看便退到了冰城附近。
入夜,薛檀正在与手下商量战法,忽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自称西秋国王子的人求见,他一愣,便点头允其入内。
来的果然是木迦罗,还有王少谦。
一见他,木迦罗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赞道:“以前只听说天朝的镇国将军神威盖世,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天我终于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少谦却没有他这么悠然,看看周围的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薛檀淡淡一笑,道:“说吧,没关系,都是自己人。”
王少谦这才放心道:“凌江已经控制了整个冰城,可汗还被他软禁着,本来我还能够进去看望他的,可是自从他知道你逃走之后,便不准我再入内了。”
“那你也不知道子佳现在怎么样了?”薛檀霍得站了起来。
木迦罗勾着唇,似笑非笑的道:“你放心好了,你的子佳没事。一日三餐都有按时吃,而且也没少吃。——他倒是挺想得开的。”
薛檀听闻木迦罗的话,这才稍稍安了心,思忖一番,又道:“你们两个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木迦罗一脸赞许的看着他,点点头:“我是来找凌江商议联兵攻打天朝的,他不会怀疑我。所以,不如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薛檀和众部将皆是一愣,脱口问道:“里应外合?”
木迦罗点点头,道:“你们现在将凌江逼得且战且退,是气势大增了。可是接下来的战争就不好办了。冰城附近本来就是易守难攻,冰城更是其中死穴。北冬国天寒地冻,你们天朝军队多半适应不了,恐怕一直耗下去,粮草用完,就只有挨打的份了。更何况——”他看一眼薛檀,笑的似是而非,“他手上还有张王牌。”
最后一句话一语中的地点中了薛檀的心事,他脸色瞬变,手中杯子咔嚓一声便碾的粉碎。说的咬牙切齿:“他若是敢碰子佳一根毫毛,我定要血洗冰城!”
众人冷不丁一个寒噤,王少谦赔着笑道:“王爷,你放心好了,可汗他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是夜,众人商议好了如何如何,木迦罗和王少谦便又连夜赶了回去,薛檀还是按照原计划与凌江对阵。
两军大战整整一天。
血流成河,厮杀震天。
仿佛连冰城背后的雪山都因为厮杀声摇摇欲坠。
一个一个战士倒下了,他们又有更多的人扑了上来。
薛檀完全杀红了眼,逮着个北冬国士兵便砍、便杀,完全失去了理性。
凌江眼看手下越来越少,心知不能死敌,鸣金收兵,迅速的往冰城退去。
他吩咐两个儿子死守冰城,自己则飞奔回宫去找凌子佳。
凌子痕和凌子剑哪里见过这等厮杀场面,站在楼头上半天,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忽然,凌子剑沙哑的叫了声:“哥……。”
他的话没说话,只听一声剑啸,咔嚓一声,他的人头便滚落在地。
凌子剑刚才没有防备,被王少谦背后偷袭,凌子痕却有了警惕了。他刷的抽出随身佩剑,一手持剑,一手耍鞭,竟丝毫不落下风。
但凌子痕毕竟久战力竭,而王少谦又有木迦罗做帮手,很快,凌子痕便渐渐不支,木迦罗一不做二不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将他一刀结果了。
城上死守的众将士本来看到王少谦和木迦罗造反,都震惊不已,呆呆地望着三人对战,等到凌子痕人头落地,才猛地回过神来,手持兵器将二人包围起来。
木迦罗微微一笑,绿眸里盈盈光芒闪了闪,站在城楼边,朗声道:“你们不要激动,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凌江身为都司,不顾可汗的命令,私自下令与天朝为敌,害得你们的族人同胞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天朝的皇帝和镇国将军却不计前嫌,只要你们开城投降,便会既往不咎。你们是愿意跟随一个为了一己私欲而让你们送死的人,还是愿意归顺仁义君主?我若是你们,我便会大开城门。这才是明智之举。”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又用了内力,缓缓送出老远。
城中只听到他声音的回声缓缓回荡,再无声息。
城中战士和百姓沉默良久,终于扔了兵器,道:“我们投降!”
木迦罗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着众人抢着却开城门。
薛檀安排了手下打扫战场,又吩咐人快马加鞭赶回燕京向薛渊报喜,便迅速的带人往王宫而去。
整个宫里,除了宫女太监,再无他人。
找遍了整个王宫,都不见凌江和凌子佳,薛檀便知道是凌江掳走了凌子佳,心里越发急了,吩咐众人分头去找。
作战时,冰城三面被薛檀的军队包围,只有靠山一面没有人把守,所以薛檀料定凌江是带着凌子佳逃到山上去了。当下,便派发了司南,让众人分头去找。
这个东西木迦罗没有见过,很是好奇的端详着,忍不住啧啧称赞真是奇妙,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可以帮人辨别方向。
冰城背后的山,绵延不断,一进入,便往不见出路般。
薛檀一个人在山里走了许久,终于寻到两串脚印,忍不住欣喜若狂,循着脚印而去。
追出大半日,终于见到了凌江。
——他却愣住了。
——只有凌江。
薛檀环顾四周,不见凌子佳的身影,厉声问道:“凌江,子佳呢!”
凌江呵呵笑了笑,道:“豫王爷,虽然我们兵败了,可是,你的心上人在我手上,就算你胜利了又能如何?我可以让你终生抱憾!”
薛檀知凌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心里又着急凌子佳,也不再与他废话,一扬手,拇指一弹,宝剑出鞘,他一个纵身握住宝剑,喝道:“那就得罪了!”
凌江也非善辈,只见一道幽光闪过,他腰中弯刀已在手中。
薛檀来势冲冲,且又是愤恨交加,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凌江已是孤家寡人,更有必死之心,招招都是要命。
天地倏然变色,漫天雪沫飞舞,将视线遮蔽。
树上积雪冰凌纷纷坠落,落在刀剑上,顺势被二人的气势所碎,然后想着对方飞去。
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受了惊吓,扑楞楞地成群飞走。
一时间,静谧的林中竟是杀气漫天。
二人均是猩红着双目,青筋暴露,恨不得来个同归于尽。
不知过了多久。
一切,趋于安静。
落雪渐渐缓下来,空中的雪沫一过,一个人影从雪地里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浑身都是血,甚至还有伤口在不停的流着血。
擦擦嘴角,他朝着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薛檀一把揪住凌江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子佳呢?子佳在哪儿?”
凌江呛了口血,咳嗽着笑了几声,道:“你赢了。可是,如果我再年轻几年,我不会这样输给你的!咳咳……。”
“快告诉我子佳在哪儿!”薛檀使劲摇晃着他。
凌江浑浊的双目里溢满了泪水,咳嗽着道,“咳咳……我……我有错吗……。谁不想称霸天下……咳咳……我一生被哥哥压制,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哥哥死了……。。你不也一样吗?你不是也处处被哥哥压制吗?咳咳……。难道,难道你就不悲愤吗?……。咳咳……。”
薛檀冷眼看着他,冷笑一声,道:“是你太狭隘了。我对哥哥从来没有不满,我敬重他信任他,一如他如是对我。你懂什么叫兄弟吗?你懂得什么是爱吗?你不懂!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懂得!”
凌江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血从嘴里汩汩而出,终于,他的目光渐渐涣散起来,瞳孔也渐渐放大了,他手指向山林深处艰难的吐出:“子佳他在……在……在……”
话没说完,凌江的眼皮便重重的合上了。
薛檀身子一僵,猛地抓起他用力摇晃着,歇斯底里的吼道,“子佳在哪儿?你说啊!你说啊!子佳到底在哪儿!子佳到底在哪儿!”
寂静的林中,回答他的只有风声,和他自己的回声。
薛檀放下凌江,用剑支持着站起身,顺着凌江方才手指的方向一瘸一拐的继续去寻找凌子佳……
子佳,你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
薛檀毫无目的的在山林里徘徊,寻找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几经周折,就在薛檀体力渐渐不支,觉得自己也要死在这山中的时候,他竟意外的看到了凌子佳。
凌子佳被绑在一棵树上,已经冻昏过去。
薛檀欣喜若狂,无力的身体忽然又有了能战千军万马的力气,他狂奔过去,解下凌子佳,将他抱进怀里,泪涕交加的叫着凌子佳的名字。
凌子佳的身体已经冻僵了,他叫了半天都没有叫醒。
薛檀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着,子佳,你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凌子佳,你不能死!
忽然感觉心力交瘁,薛檀重重的跪了下去,却还是小心的护住了凌子佳。
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难道,真的就要一起死在这里了吗?
嗯,死就死吧,反正有我陪你,子佳。
朦胧中听到有人惊喜地叫了声:“王爷在那儿!”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让他们先看子佳怎么样了,却终于没能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