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是温暖的。

    隐约间还能听见漫天的锣鼓声。

    不用去看，也知道，那里必定是灯火阑珊、觥筹交触。

    今天是七月十五，月圆的大好日子。

    今晚，皇帝迎娶了当朝董丞相的小女儿，册封为兰妃，入主棠梨宫。

    我知道，当皇帝是不容易的。权力的制衡向来都是一门极深奥的学问。即便是千古一帝康熙不也是娶了明珠的妹妹么？靠着联姻来稳定朝纲，这是皇帝的责任。毕竟，不是所有的皇帝都是明孝宗，可以从一而终，为了张后摒弃三宫六院。

    我也知道，当皇帝的妃子更不容易。若只是争锋吃醋便是小事了，若是因着皇帝的宠爱而被认为是侫女的话，便是有千百张舌头也辩不清的了。毕竟皇帝家事亦是国事，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所以，我看着他愧疚和坚决的表情，笑了，微微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明日，这宫里又添了一位妹妹，只可惜月儿身子不爽，不能亲去恭贺，只好在此提前给陛下道喜了。”

    那明黄色的身影一震，几乎是要本能的上前将我扶起来，却又生生停在那里：“月儿，你何苦••••••”

    不待他说完，我已然回过头去。

    啊！

    我的皇帝啊！

    我都懂的，我也不苦的！

    我不是最懂你的月儿么？

    我不是最能为你着想的月儿么？

    为了我，你被逼得在朝堂上对着文武百官指天发誓：终身不立后！但是，却把本应皇后居住的昭阳宫给了我。这一给，便是十九年。即便我没有后位，甚至连一个妃位也不曾有过，可是后宫之中，又有谁可以无视“宁卿”的存在？

    为了我，你被逼得不能给我们的“儿子”任何位份，却又早早的立了太子，眼看着朝中各党各派明争暗斗，皇子之间相互倾轧，亦是能保证我们“儿子”远离纷争，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保护了。

    这样••••••够了。

    我躺在藤椅上，淡淡的听着，淡淡的笑着，眯起眼睛来感受着。

    旁边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有人将茶盘放下，空气里立刻多了一分青松雾的味道。

    我睁开眼睛，笑着看向她：“琴姐姐，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始终不曾见你老去啊！”

    她的眼神向来冷漠，也向来不多讲话，见我这般调侃，亦是不为所动。

    我却偏偏玩心大起，有些轻佻的捻起她一缕身前的头发，凑在嘴边，做亲吻状：“我若是像你这般不老妖精，必定要迷倒众生，男女通吃！”

    “哼！”她冷哼一声，将头一甩，轻易的收回了自己的秀发：“可你还是老了！”

    是啊！

    我已经老了。

    四十二岁的年纪，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深了。

    有时候，对着镜子已经想不起自己儿时的模样的了。

    我复又躺回藤椅，仰头看着夜色里的那一轮圆月。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不过好在这些年来，我始终不曾踏出过昭阳宫一步，也不曾见除了皇帝和琴姐姐以外的任何一人，倒也不妨事。

    “琴姐姐，你知道吗？”我看着模糊的月亮，轻轻的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很美很有名的艺人，他在四十岁的时候跳楼自杀，有人说，他是厌恶了世人的眼光，所以选择离开；也有人说，他是不想老去，所以，在自己仍旧美丽的时候死去，这样，人们记住的就永远都是他最美时候的样子。琴姐姐，其实••••••我很怕自己老去。”

    ••••••其实，我更怕，红颜未老恩先断！

    只是这一句，我不曾说出口。

    “你若是死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不再了。”

    “嗯！”没关系了，他的天下已经稳定了，他想要得到的也都得到了。

    “带我走吧！”我轻轻的开口，即使是死，也还是找一处干干净净的地方，而不是在这浸染了几代人鲜血的皇宫。

    琴姐姐半晌没动，却是开口说道：“不和他道别么？”

    “•••••不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啊！

    可偏偏不是所有人都像辛弃疾那般，在灯火阑珊处怦然心动，却能始于此、也止于此，只留下美好的倩影，此生不变！

    我漠然闭目，再也无话可说•••••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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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煜的开国皇帝一直以来被都歌颂为千载圣君，他结束了战国胤朝的乱世，开创了“光武盛世”，建立了延绵五百多年的帝国。在他光辉灿烂的一生当中，唯一的污点应该就是他的后宫中有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占据了皇后的尊位！

    《大煜•后妃传》对这个女人的记录只有短短六个字：“事二朝，夺姊夫”！

    光武十九年，这个没有任何名分，却被皇帝称为宁卿的女人死在了昭阳宫。

    光武二十年，皇帝力排众议，废太子，改立次子怀仁。

    光武二十一年，皇帝诛功臣，削藩王，裁后宫，太子怀仁苦谏不从。

    光武二十二年，皇帝薨于昭阳宫，留下遗诏，定谥号“追宁”。

    是年，太子怀仁即位，为建德帝，遵行先帝仁政，广施恩德，为一代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