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京第一名妓素娟？”面色青白的男子浓眉紧皱。
    默雪笑笑：“公子过奖。能认得素娟，看来公子无甚大碍了。”
    男子唇角含着潋滟的笑意，如水波轻漾，眸中却是一片冰寒冷凝的妖邪嗜血，“没想到这风月无痕竟然也是凌剑的地下暗桩，本公子还真是小看他了。你去吧。本公子不想跟女子为难。”
    默雪“哦”了一声，笑得十分无害：“公子，这会儿你还能为难素娟不成？”
    男子闻言，脸色暗沉，冰冷的声音砸下：“区区一点小毒小伤，还难不倒本公子。”
    其实，才一醒来他便已暗自调息过，知道自己体内毒素渐无，内力也无损，剩下的不过是些皮外伤，无关紧要。眸光浮动，眼底飘过那个清丽的身影，疑云大起，她明明是凌剑的女儿，却又为何要挺身相助于他这么一个潜入千越山庄的刺客？他身上的毒素渐解应该也是她做的吧。只不知这素娟是跟凌剑一心，还是跟她一心，他暂且还拿不准，只好先隐下，看看再说。
    “难不倒公子，却不知是不是难得倒公子手下那两人，还有昨日庄主已放话出去，今儿个该会有人前来接应公子才是。”默雪淡淡说道，心内却是暗自庆幸，小姐，这人不只硬气，还有胆色有担当，居然刻意替你隐瞒，也不枉小姐你这一番心思了。
    男子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却邪邪一笑：“素娟姑娘不怕我先擒住你吗？”
    默雪笑笑：“公子何必劳心劳力擒下素娟，但有所问，素娟知无不言便是。咱这风月无痕开门做生意，秉持的就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男子斜靠在墙上，幽深的眸子在默雪面上盯了一会儿，笑道：“如此，倒是我唐突佳人了。姑娘莫怪。”
    “无妨。顾客至上嘛。素娟与众姐妹偶尔受些委屈也不值什么。”默雪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只要公子出得起价钱，素娟自然有公子感兴趣的消息奉上。”
    男子俊眉微动，道：“秦京之内，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是素娟姑娘的入幕之宾，在下不过是微不足道之人，出的价钱岂能高过太子？姑娘的消息，我怕是无福消受啊。”
    默雪不紧不慢地道：“这样啊，唉，没想到素娟自负阅人无数，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公子原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刚才的话，就当素娟没说好了。”
    默雪浅笑着将手中折扇一开一合，翩然转身，施施然便欲离去。
    “素娟姑娘真是妙人，就连小小的扇子都带着醉人的香风，不知可否赐在下一观？”
    就在那一瞬间，默雪折扇扇面玉骨一角三个浅而小的字却已无一丝遗漏地落入了男子眼中——“念若楼”。七年来，念若楼在江湖中的地位急剧飙升，凛凛已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情报机构与杀手组织，价码高得吓人，起价十万两白银。从无失手。
    这女子，竟与念若楼有关？若如此，便绝不是凌剑的人。念若楼念若风（柳默风）据说心仪凌剑之女凌曦（依若），可七年来，却似除了与凌曦有些来往之外，跟凌剑倒是面和心不和，这也是武林中公开的秘密。虽不知他们有何过节，总之不是一路倒是真的。
    默雪吟吟一笑：“一把扇子而已，公子喜欢尽可拿去。”她的嗓音有些低哑，不似先前的婉转空灵。暗赞一声，这人好凌厉的眼力，要知道，扇面玉骨上那三个字极浅极小，很是隐秘，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来，可他一瞥之下居然给瞧了个真真切切。
    男子极为随意地接过，缓缓地打开，淡到极致地扫了一眼，又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默雪面上，想从她的脸上读出他想要的答案来。可，默雪却是丝毫不动声色，一点也看不出异样来。
    男子优雅地一笑，缓缓说道：“真是一把好扇子，素娟姑娘从何处得来的？改日在下也去买一把来玩玩。”
    这么快就开始试探了？默雪淡淡一笑，清雅的笑意宛若月光流水一般宁静悠然，“左不过是别人送的罢了，公子留着便是。”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何况是价值十万两白银的扇子，我可是不敢当啊。”男子眯起眼睛，惶然惊道，面上却是静如平湖。
    “那些黄白之物，公子又何须记在心上，没的辱没了风雅。”默雪笑了笑，言下之意却是承认了她知晓此扇的价值，也便是承认了她与念若楼的关系。
    男子侧眸望她，眼光深沉难懂，“可惜本公子偏偏是个世俗之人，最乐得拿钱办事，快意恩仇。”
    默雪一笑，这人倒还真是个谨慎的人，每一句话都存着猜度衡量之意。“公子真是豪爽之人，素娟约了凌四小姐，就不奉陪了。”
    “素娟姑娘，在下想求见凌四小姐，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男子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莫非她是念若楼暗中派来保护凌四小姐的？不过凌剑城府极深，保不齐其中没有其他猫腻。念若楼与凌剑，她到底是倾向哪边？
    默雪笑笑：“公子不是在开玩笑吧？小姐何等金尊玉贵，庄主怎舍得她到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方来？”
    男子抬眼向四周旋了一圈，房间四面都是大块的青石板砖，封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不由略带自嘲地一笑：“我还以为拿着这把扇子，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呢。”言下之意，念若楼只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默雪暗笑，全当听不懂他话中之意，径自去了。
    男子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无人之后，盘膝而坐，自行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起，男子抬眼看去，只见依若一袭素衣白裳，好似轻烟一般朦胧而迷离，乌发瀑布般披散而下，清丽容颜美到极致。她纤纤的手交在身侧戴着半张精巧面具的男子手中，那男子俊美得如雕如塑，清澈的黑眸中绽放着摇曳的波光，宠溺的目光泻了依若一身。
    依若浅浅一笑，曼声道：“你可以走了。”
    男子眸光流转，朗道：“这位，便是名动江湖的念若风吧。”
    “好眼力！”柳默风爽朗一笑，目光却是看也没看他，一刻也没离开依若，“小姐，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依若黛眉轻悦地一挑，泠泠笑道：“风，你真好。”
    柳默风道：“小姐，下不为例。不许你再冒险了。凌剑那边任何事你都不要再插手，好吗？”
    依若撇了撇嘴，嘀咕道：“可是，曦儿不想让爹爹再伤人……”
    柳默风叹道：“你只要把消息告诉了素娟，自会有人替你去办。记住了？”
    见二人完全没将自己看在眼里，男子心中居然蓦地生出一种酸酸的慨叹，长这么大，他何曾被人如此忽视过。而且，她是这般风致翩翩、超凡雅绝，只一眼，便已似万年。“在下那两个侍从……”
    柳默风不咸不淡地道：“在外面等着你呢，还有今儿来接应你的人，一并请吧。燕小王子，烦请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在别人家里乱闯，更不要连累了不该连累的人。”
    “风，你说他是北燕小王子？”依若轻道。
    男子长身一揖，“北燕上官飞羽谢过小姐相救之恩。”
    依若皱了皱眉，眸中多了几分寻味之意：“那你不会是要找辰哥哥麻烦的吧？”
    上官飞羽面色一凛，她说的是西秦太子慕容辰？是了，慕容辰待她也是非比寻常啊。偷偷拿眼觑了觑柳默风，却见他并无丝毫愠色，心下颇为讶异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柳默风截口轻道：“小姐，你放心，风跟你保证绝不会让人伤害到辰公子。凡是你想要的，你想保护的，风都会竭尽全力。”
    依若笑得极为明媚，嫣然地唤了声：“风。”
    上官飞羽真是被震到了天边，名满天下的念若风居然都能为她做到如此！那秦京百姓对她的追捧也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虽然他没有亲见过，却是早有耳闻，她的人望比之当年的柳如风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是素娟姑娘的折扇，还请小姐代为交还。”
    柳默风唇角勾起一抹颇具玩味的笑意：“燕小王子，何以不隐下这件事？”
    上官飞羽道：“承念若楼与凌四小姐以德报怨，飞羽又怎能再得陇望蜀？”
    “你倒是个至诚之人，”柳默风笑道，“你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