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山在虚无缥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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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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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抬手。
其余人惊得倒退三步。
男子优雅地理了理长发。
“你们是第六百四十二个找到我的人。”男子的声音微微沙哑而极富有韵律,“不过你们很聪明,先找到了她。”
他将水犹寒随便提起来晃了晃。
美丽的女子双眸紧闭,如木偶般毫无反应。
“凡人们,想求我什么事,说来听听。”看到谢云嵩眸中乍然而出现的狂喜,男子又好心地补充道:“若还算有意思,我再考虑帮不帮这个忙。”
宇文渊笃定一笑:“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宇文渊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一块小小的晶石,柔和而透明的光泽中凝固了数片雪花,六出的轮廓完整而清晰。这块不知材质的晶石将它们轻盈飞舞时的模样完美地保存了下来,甚至能从凝结的细小冰晶中看出风的流向。
男子的脸色变了。
“这是水月宫上一次大劫时,强大的敌人所留给我们的东西。”宇文渊道:“他是大顺朝的国师。”
“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上许多。”男子收起了眼中的不屑和嘲弄,慢条斯理道:“倒是有让我合作的资本。”
他将血未凝结的匕首从胸口缓缓拔了出来,鲜血立刻喷溅而出,衣袍上的血迹被浓重的墨色压住了,看不太出来,雪地上却被染得斑斑红艳,宛如红梅落下的花瓣。男子毫不在意胸口破开的空洞,看也不看地将染血的匕首扔到宇文渊脚下。谢云嵩赶紧小心翼翼地用匣子盛起来。
“用这个为阵眼布下界阵。”男子吩咐道,“这把匕首上残留着浓重的念力,加上我的心头之血,以他现如今的力量绝不可能强行破阵。”
“现如今?”谢云嵩忍不住惊讶道,“难道说他从前更……”
男子睨他一眼,冷笑道:“若非他大不如前,你以为世间有人能用一把匕首轻轻松松拦住他?”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眉头别扭一皱,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不过也说不准,就他那优柔寡断的性子……”
男子甩甩头,像是要将之前脑海里的画面甩掉。墨色的长发在风里猎猎飞扬。
“您一定很想见他。”宇文渊笃定道。
男子大笑:“没错!但不是现在。”
他将水犹寒提起来,细细打量着。“现在,不妨先给他一个惊喜……”
男子嘿嘿诡笑着,倏尔化作一团黑雾,没入水犹寒的身体中。
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子忽然间便恢复了生气,美艳无方的脸上褪去了不近人情的冰霜,变成了云霞一般的妩媚和醉人。“她”摸摸自己的身体和背上的弓箭,然后慵懒而嘲弄地一笑,煞是勾人。
谢云嵩和另一名水月宫弟子淡定地捂住鼻子。
“水犹寒”似笑似嗔地扫了他们一眼,谢云嵩心中一寒,赶紧垂手站好。
“我们下山吧。”“水犹寒”满意道,一马当先向前走去。
谢云嵩看着“她”的背影,小声问道:“宫主,他和逆贼的国师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说他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还有,右护法和他有什么关系?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附耳过来。”宇文渊也小声道。
谢云嵩连忙凑过去。
“其实。”宇文渊笑眯眯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好奇,不如你去问问他?”
谢云嵩无言地看着宇文渊步履忽然轻快起来的背影。看来,宫主此刻的心情,真的是相当好啊!
“据学生这些日子的调查,水月宫的确是前朝遗留势力,以前朝国师宇文渊为首。水月宫少宫主天水无涯极有可能就是他拥立的前朝皇室血脉,应该就是慧妃的遗腹子,也就是他的亲外孙。”玄歌站在摊满了卷轴的书案前,一卷一卷翻弄着。
“天水无涯近日已经回宫。老师,我们为何不在他回水月宫之前将其击杀?”玄歌恭敬问道。
寒烟公子静静立在窗边,白衣雪发,容貌绝美,气度高华。
“那个孩子是他们复国的希望,宇文渊绝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在外游荡,他的身边一定有一批暗卫随行保护。天水无涯这些年已经逐渐游离于水月宫权力中心之外,水月宫如今的势力还是掌握在宇文渊手中。”他淡淡说道,声音悠远空寂,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万古冰封的湖面上,“贸贸然动了天水无涯,不过是打草惊蛇而已。”
“老师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玄歌恍然,“可是以您的力量,惊不惊动宇文渊又有什么区别?”
寒烟公子轻叩窗棂,语调平缓:“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不是我,而是帝都里的那位。”
玄歌了然,又问道:“老师这次是否会亲自出手?”
“不会。”寒烟公子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的眉目极其精致,长眉雪白,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的不掺半点杂质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眼神似空濛似专注,认认真真的样子。玄歌跟随了他这么多年,可每次与他对视时,心里仍会像第一次一样,按捺不住地悸动。
寒烟公子莞尔一笑:“你跟随我历练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让你独当一面了。”
这就是要放权与传位的意思了,也代表着老师将在不久之后退出帝都这个权力角逐的舞台。虽然为继任一事努力了很久,但是真听到时,玄歌还是难掩满心的欢喜和失落。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老师期许的目光大声说:“老师,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你不要让自己太难过便好。”他的老师如是说。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玄歌查阅宗卷的声音里慢慢流逝。寒烟公子静静站在窗前,望着天边。
不知过了多久。
“老师,你看我这样做可行……”玄歌从纸堆中抬头,赫然看见那个无所不能的老师正以手扶额,悄然萎顿在地上,仿佛午夜里瞬息凋零的昙花。
“老师,你怎么了?!”玄歌急忙冲过去把人扶起来。寒烟公子已然昏迷不醒。
他想了想,让老师上半身靠近自己的臂弯里。
老师很轻,苍白而精致的脸在自己怀里微仰着。他的肤色本就晶莹,如今失了血色,衬着雪白的头发和衣袍,冰月皎然,宛如映雪白梅,根本不像凡间的人物。哪怕和自己挨得那么近,都仿佛天边一样遥远。
玄哥感到他体内的灵力混乱冲撞着,纤细的腰身细细颤抖,一冷一热,似极力量反噬的模样,偏生自己又无能为力。踌躇良久,最后只能抱紧了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垂放在身边的手,轻声唤道:“老师……”
良久。怀中人轻轻动了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玄歌赶忙松开交握的手,将人扶起来,担忧地问道:“老师,您刚才怎了么?您的身体……”
他的老师第一次没有回答他的提问。他一脸凝重地站起来,挥开他搀扶的手,直接从窗户飘出,向北方飞去,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际。
玄歌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早春的寒风灌入他空空的怀里,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他转身收拾好桌上的宗卷,快步走了出去。
有些事情,即使老师不在,也是必须要做的。
风远在喧闹的街市上行走。
本想着水月宫人再如何神通广大,也终究是肉体凡胎,日常用度总需要上岸采办,孰料他们小心谨慎一至于斯,他寻遍扬州城的大街小巷,竟未发现丝毫蛛丝马迹。想到每多一日,天涯就不知要受多少苦楚,风远便忧心如焚。
正在这时,有人叫住他。
“少侠,来一卦吗?”
“怎么又是你?!”风远怒道。
无怪他语气不善,若不是身在闹市,风远恨不得一拳打掉他老神在在的笑容。坐在那卦摊后面的,正巧又是除夕之夜的老相识,只是对方脱下了跑堂伙计的行头,换了身仙风道骨的道袍。
“由于少侠内心烦忧,贫道特地来为少侠指点迷津;由于少侠多次迷失前路,贫道特地又来为少侠指点迷津。”玄歌淡定地一指招牌,“仙人指路,指点凡人难找之路,包接包送,只收起卦的钱。少侠,不来一卦吗?”
风远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怎么去……那地方?”
“少侠,你为什么净问些虚无缥缈之事?要知你所求的皆如镜花水月,本就是空幻一场,又如何寻得到?”玄歌故意拿腔拿调,“少侠思虑过重,本神不固,以至于妖邪入侵,误入歧途。待贫道为你指点一条明路,再赠你一副灵丹仙药,固本培元,如何?”
风远亦大声道:“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你这种江湖骗子我见得多了!你且说说,你打算怎么个指点法?”
玄歌郑重其事地取出一只碧青色的小药囊,道:“你且服了贫道这仙丹,于月圆之夜往东行,或可有所转机。贫道言尽于此,成或不成,全看少侠造化了。”
风远一边伸手去接那药囊,一边嘲笑道:“牛皮吹上了天去,到让我看看你这牛鼻子又有多少斤两。”
一拿之下,却发现那药囊纹丝不动。
玄歌两指夹住药囊,斜眼道:“少侠,起卦一两。”
风远一怔道:“起卦一两?你抢钱吗?”一边掏出一两碎银放在卦摊上。
老师一声不吭地走了,玄歌也正心里不舒爽,不依不饶地瞪着他道:“一两可只是起卦的钱,我这仙家灵丹来之不易,只此一家,真不二价,二十两,便宜你了。”
风远无奈地又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道:“真黑心!难怪一天都没什么生意,只逮着我这冤大头狠宰。”
玄歌掂了掂银子,将它们收进怀里,开始收摊。“一天赚一笔,贫道知足了。况且贫道神机妙算,无有不准,经常有回头客上门的。”
他将家什背在背上,冷眼望着风远远去的背景,曼声道:“我可是只做大生意的。”
回春堂,云径寥的房间内,风远盘膝坐在床上出神。
碧青的药囊里只有一枚白玉扳指,其上的纹路都已被记得熟悉。风远一遍遍摩挲着扳指,心中隐隐不安着。
对于玄歌的提议,风远一开始就没打算完全相信。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是一个与自己早就有过节的人。本想回来与云径寥商量商量,孰料回来时却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纸书笺,说自己外出云游,归期不定。
竟是连一个可供商量的人都没有。
而七天后,便是十五月圆之夜,有些决定,不得不下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站在船头,迎着风浪,望着一轮冰盘下平静而壮阔的大海,风远只能想到这首诗。在没有真正见识过之前,再多的想像也比不过此刻囊括天地的壮美。
他最终还是在十五日的夜晚登上了那条开往水月宫的船。船夫正要运输一船货物,看到他的扳指后略一颔首,便扬帆起航。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而前方的水雾间,一座美丽的仙山正徐徐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传说里,这片岛屿有一个动听的名字——
天之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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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综合症太可怕了TAT!(“花哥!放开那只秀秀……”群众:你不穿会死么!)
连城无法编辑章节怎么回事?我本来想把花哥并入上一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