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旭日东升·何人寂 第六十五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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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觉得一直像这么着也很不错,家里有个人,每每回头的时候都能望见,不会让他有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的错觉。
只是这种日子恐怕不能长久,他有这种预感。
绛的神情,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直到一天的夜里,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会是谁?站起来的时候,白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绛,那人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册,侧耳倾听。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他问。
那人不答,只有拍门的声音愈渐地急切。
这急切的声音,让白殊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一把拉开大门!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人影摔倒在了他的身上,带着遍身的鲜血腥味道。“关门!快!快关门!!”少女急切的呼喊响在耳侧,白殊来不及捂住耳朵,伸手扣门反锁!他看到了,他不会看不到……围聚在外的那一双双猩红的瞳。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群蝙蝠会跟到这里来?明明自从公园那日之后,他就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过这些黑暗生物的踪影了……
少女推开他,勉力往前走出几步,体力不支地摔在地上,连同被她捧在怀里的东西。金属落地,发出清悦的声响,包裹住这个长形物体的绸布散开,依稀可见是根金色的长棍。
“祭司大人……”她拖着这长形的东西,又往前几步。原来披肩的长发参差不齐地垂在脖颈边,面上的红痕与周身惨烈的血色显示出她能带着东西前来这里是多么地不易。垂着眼眸,她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彤、彤云……幸……不辱命……”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栽倒在地。
“彤云!”白殊连忙蹲下身来,将少女的身子扶起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她的脖间。红绳依旧,那片银鳞已经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环扣。
发生了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身边灵异界世族继承人的彤云受伤至此?甚至连护身的符都被破坏成了这副模样?
没来得及多想,白殊扭头,“绛!救救她——快救救她——”
在他看来,绛是无所不能的,就连苏止曾经的重伤都能复原如初,还能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个一身红衣的人不知是不是听了他的呼唤,缓步走到跟前。“无事。”
“什么无事?”
“她。”
“你在开什么玩笑!彤云、彤云她都伤到这种程度了……”
“……听说过替身人偶么。”
没有听说过,除了在一些志怪的小说动漫里,他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词汇。虽然没有听说,但是闻名而知义,他也能够猜出这所谓的替身人偶的大概作用。“你是说……”
“伤得再重,也只是伤在人偶的身上罢了。”就算这少女真的死了,以其姑姑的能力倾向来看,将其魂灵从地底拖回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真的不会有事?”他看着走到他的跟前的人,再一次地确认。而他寻求确定的对象睨了他一眼,连回话都懒了。
就算真的不会有事,身上这么多的伤口,也足以令人疼得昏厥过去吧?彤云……她究竟是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些什么?惹得诸多蝙蝠追捕不提,竟然还带着这么重的伤回来?
慢慢地,他将视线移向彤云带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
一只修长的手探入了他的视野,扣上绸布散开的金属,刚好握住。白殊的视线跟随着这人持起的动作上移,看到绛将它竖立起来,它很长,尾端的尖锐抵上地板后也还是比绛要高出不少。
它在绛的掌间轻轻抖动,包裹的白绸散开落下,柔顺地躺在地上。
白殊这才看到了它的全貌,持在绛的手中的,是一柄金色的权杖。最上方有着古怪张扬的图腾,图腾的中央,那颗晶莹的宝石因着绛的碰触,有熠熠的光辉闪烁。
抬首看着这拥有血一样颜色的石头,白殊觉得它有些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殊。”持着权杖的人出声唤道。
“……呃?”愣了有那么一会儿,白殊才意识到对方在唤自己。
“把她送回楼上休息。”
一经提醒,他这才想起来他光顾着注意权杖去了,竟然忘记了把彤云送去床上躺着。将倒在地上的少女抱起,他绕过了绛往楼上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忽地调了头,“需要给她包扎伤口吗?”
“随便。”
“……那……那你来给她包扎吧?”
绛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男女授受不轻……”
“……滚。”
白殊摸摸鼻子,乖乖地把人送回了房。他没敢去脱她衣服给她包扎,怕她醒来发现后一气之下把他给灭了……
出来的时候,绛还在站原处,依旧持着那镶嵌着血红宝石的金色权杖。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地出现了,这个人,这柄权杖。
忽然地觉得有些恍惚,时空在错乱,他仿佛觉得自己站到了浸满血色的大地……
隔了遥远的距离,他也能够清楚地望见自己想要望见的身影。杖杖被染作了鲜红,着繁复袍裳的祭司被高高地举起,血色顺着衣袂足踝淌下,像极了一个宣告毁灭的旗帜……
愤怒的感觉自心头涌上,除了这愤怒,还有无止尽的绝望。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似乎,有着些什么贯穿了他的身体……
“殊。”有人在唤。
他的名字是“殊”?不对,不是……
“白殊,醒来。”
带着些微冷意的手指触上了他的额心,有人在唤,用并不重、但绝对能够抵入心底的声音。“醒来,白殊。不要为前代的记忆所左右……”
“前代、记忆?”他看着面前的人,视野里有些朦胧。
站在他的面前的是绛吗?绛还好好地站在这里,那他刚才看到的是什么?那个鲜血遍身,像一个旗帜一样被高高举起的人是谁?
“是的,前代的记忆而已。”
依稀的,白殊可以望见面前的人影凑近而来,额首抵上额着,感觉得到那人额心的刻痕。这一幕,似乎也有些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在一个日出将现的黎明……
“……阿傻,睡下吧。”
那种痛苦而悲哀的感觉在逐渐地褪下,沉淀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白殊真正地睁开了他的眼睛,望入了一双红色的瞳眸。有种陌生的感觉,他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过这双眼,更没有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这样几乎可以称之为脆弱的神情,带着细微的哀伤。
“绛,阿傻是谁?”他出声问道。
被问到的人已经退后了几步,捧着权杖,一言不发。
“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这些,毕竟它同我相关。”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绛,而那人却是一个侧首,避开了他的眼睛。
“阿傻,你父亲的同族哥哥,曾经的朱厌。”轻轻地开口。
“……哪个白痴起得这么极品的名字?”他觉得叫这名字的人很杯催,天天被这么叫着,估计不傻也得傻了。
然后,他就接受了绛的瞪视。
不、不会吧……“难不成是你起的?”
绛含首。
他确实猜对了。
“那……这个阿傻……我是说朱厌发生了什么事情?”挠挠发首,他转移话题。
“死了。”
白殊愣住了。虽然这个答案确实是在情理之中,如果阿傻不死,他的父亲以及他自己,就不会是朱厌了。他没有料到的是,绛的回答竟然就这么地简单。
“……怎么死的?”摸向自己的心口,他依稀地记得那种全身被贯穿的感觉,很疼。
“被杀。”
这不是废话是什么!?
看来关于这方面他是不会得到什么解答了。叹了口气,他换个角度提问,“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些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
“你……”白殊犹豫了一会,这才继续出声,“……我看到,你的全身都是血……被举起来……”
是么,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作为死前最深刻的记忆,随着朱厌的移体,被带到了新的朱厌的身上。“那是作为朱厌的阿傻,他最后的记忆。”
说完,不等白殊开口,他再一次地启唇,以警告的语气,“提醒你,不要试图去回忆前代朱厌的一切,它会令朱厌有觉醒的可能。”
倘若朱厌的觉醒不是在祭司的控制之下,倘若是发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