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荒原雪山·缘与憎 第四十一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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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惊讶得都合不拢嘴。
有丝丝的血腥味道,顺着紧贴的唇瓣进入他的口腔,带着微微的寒凉。
朱厌不会拒绝它的祭司的血,但是作为人类的景会拒绝成为血族。
于是在微微的一怔过后,男人立时推开了朱厌的祭司。正值变化过程中,他的一切力道都已经半接近野兽,于是这猛烈的一推,让他的祭司踉跄着跌倒在地。
“你……你在做什么……”充血的瞳眸盯着红衣的祭司,他的声音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更接近野兽的咆哮。
拭去唇瓣的血色,红衣的祭司看着男人,面无情绪。
“血……你的血……”他剧烈地咳嗽,这次不再是被动,而是人为。他很努力地想要将口腔里异族的血液全部吐出来。
“什么也不会发生。”
男人将信将疑。
“以上古神兽的强势,即使当真经历初拥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充其量,也仅只是融入些血脉特性、增强些恢复力罢了。
缓缓地,这位祭司启唇,“醒来,吾主朱厌……”
附合着祭司的声音,被压在天顶之下的男人在一声嘶吼之后快速地完成转化。爆炸似生长的头发由根至梢悄然裉色,连上身整个地膨胀起来、透着赤红……瞳眸充血,暗泽的图腾爬遍了整个身躯……
大火已经吞噬了入目的整个天地,立于其中的朱厌的祭司,红衣猎猎比火焰还要深沉。袍袖轻挥,素手一扬,指向旁侧称得上巨大的天顶局部。“毁掉它,用你自己的力量。”
依言而行,左臂的肌肉爆涨,生生地自下抓碎了压住左侧半身的巨石。
被朱厌附身的存在已经全然得到自由,猩红的利爪垂在身侧,发出直叫人胆颤的嘶嚎,充血的瞳仁满场四顾……
“她在那里。”绛指引大脑已经钝化的朱厌看向左侧的脚边,那里有一只纤细的手腕。
再度粉碎了一切的障碍物。
顺着手腕往上,是已然血肉模糊的一具女性躯体。身上穿着的,隐约是黎明出门时的那套衣裙,被血晕染的面上隐约瞧得清的,是景所熟悉的笑容……
白沫。
体育场馆里传出野兽的嘶吼,凄惨得叫人心慄。
==========连城书盟==========
电台正播放着日间在市中心发生的体育馆爆炸事件。人气偶像巨星前日抵达本市,于今日在市中心体育馆举行个人演唱会,没有料到体育馆内竟被埋藏炸药包云云……
一连串警方已展开调查的相关话语,再播报完死伤之后,顺带提及了该人气明星因救援及时伤情不重。
白殊按下了遥控最前端的红色按扭。
他忽然有些想哭。
想哭,所以他就真的哭出了声来,在这满室的狼藉里。
窗外下着倾盆的雨,雨点大颗地砸在窗台上,哗啦哗啦地响。呼啸的风声从窗口进入,穿过疮痍遍布的厅堂,自打开的门扉涌出。这个冷清的世界里,少年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只感觉得到自心口蔓延开来的绝望。
他们死了。
不久,他就接到了电话,委婉地请他前去认领遗体。
少年从屋内走到了屋外,他想打车去体育场馆,然而当他真正将要走出院子,又忽地不敢再次举步。
明明是已经确定的事情,为什么不敢去看看?
不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吗?
不敢。他就是不敢。
瓢泼似的雨下着,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肩头身上,没有半点的怜惜。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一切都不再清晰,就连划过脸颊的液体,都分不清是雨是泪。
都有吧,应该都有。
因为他白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扔进了人堆里就再也找不着的大学生,他没有坚强到可怕的神经。
不敢去确认父母的死。
不敢去看那不知道什么样的尸体。
其实他是个什么都不敢的没用胆小鬼、混蛋!
朦胧里,他好像看到了大片的红……
“绛?”
那人没有说话,身形姿态即使是在这样的雨中也不见分毫的凌乱。有着些什么环绕在他的周身,遇着了下落的雨滴,他不动,而雨动……斜斜地错开,不沾及他的衣袂分毫。
白殊看着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呆立了许久许久,才意识到这并非是个幻象。
“他们……死了对吗。”肯定的语气,疑问的话语。事实上他是明白的,就算他不想明白,不久前打来的那个请他认识的电话也得迫使他明白。
为什么他们会死?
绛不是去了吗?
有这个血族在,连苏止那样的伤都能救活的绛去了,为什么他的父母还会死在那里?几万参与者,百分之零点一甚至更低的死亡几率,为什么偏偏就是轮到了他们?
“告诉我,他们真的死了吗……”
还是没有开口,那人走到他的身前,将他拢入自己的结界之中。
雨水已经不再滴落在白殊的身上,额前的发湿淋淋地搭在眼前,蔽住了晦暗的眼。他知道自己很狼狈,不用任何人来告诉他,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是像只落水狗。
退后一步,白殊离开了这个血族的身边,复又感觉到那扑面的雨水,狠狠地砸下……
“会感冒的。”红衣的人眉目凝起。
白殊摇头,沉重地摇头,“让我站一会……就一会……好吗……”
抿起唇,绛索性撤下了周身的结界,雨滴在结界被撤去的下一瞬便滴在了他的身上。曳地的红色衣袍连同脑后束起的长发一道被雨水浸透,带着些许的凌乱感觉。
修长的手指探出袖口,扶住少年的面颊,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是的,他们死了。”
没有人的话比面前的血族更有力,更可信。
赋予他生命的存在,他们已经死了,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没有。
眼泪大颗地掉下来,就算有雨水的掩示,也能够看清自眼眶里涌出的液体。就像不要钱似的,好吧它们确实不值钱……
雨里,少年揪住血族的衣襟,大声地哭出声来。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谁能接受……
红衣的血族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面前已然崩溃的少年,在呆立了许久之后,才慢慢地绕过少年的肩头,将他拢入怀中。
站着,就这么站着。
直到……
怀里的少年已经累极倦极,沉沉地睡去。
==========连城书盟==========
当白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房间。
窗帘是拉开着的,清晨的阳光映入他的眼底,晃得有些刺眼。反射性地伸手,挡住耀眼得几乎戳瞎眼膜的阳光,起身四下张望。
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包括父母,包括在霸占了他的房间的血族。
白殊找遍了整个家里,隔壁的卧室,包括乱七八糟的客厅,谁也没有。
父母不在,连绛也失踪了。
他们去了哪里?
啊……对了,父母……他们在昨天去了市中心的体育馆,体育馆发生了爆炸……
而绛,他本来就是跟着父亲回来的吧?
现在人不在了,这个血族当然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看着空空落落的室内,他别过脸,洗漱完毕后径直出了门。
去哪里?做什么?
去昨天电话里说的地方,认尸。
看到遗体的时候,白殊呆愣了有那么一会。很可怕,这是他的第一眼感觉。经由那件熟悉的长裙,他认出了面前的这个被拍得像个肉饼似的……而且技术还特别不好、全身血肉泥垢的女人是他的妈妈。那个喜欢琼瑶阿姨的书籍,喜欢追着脑残文泡沫剧,喜欢故作悲情地代入角色的蠢女人。
看了有那么一会,直到眼眶再度开始酸涩,才缓慢地挪开眼。
然后,她的旁边,这个有着一头长发的男人是……
他的白痴妈妈效仿各种白烂剧终于劈腿的对象?还是他的爸爸?
“他是谁?”指着死死抱住他的妈妈不肯松手的男人,白殊扭头去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正给他讲到这个男人抱得有多紧、不管他们怎么掰都没法让人男人松开手……冷不妨听到这么一问,心脏跳了跳,“他不是你爸?”
正待摇着,白殊想起什么似地扭回头,定定瞧了半晌。
“啊……好像是的……”他吐出一句。
冷汗直直地从工作人员的额头上滑下来。搞什么啊……这年头的孩子连生养自己的爹妈都不认识了吗……
随便找了个借口,工作人员就离开了原地,留他一个人站在这里。
白殊站了很久很久,一直站到手脚都已经开始僵硬。
走近了点,看着环住妻子面上挂着笑意的男人,伸手抓住男人的发,稍稍用力地拉扯,“死老爸……起来啊……”
起来啊……
起来……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