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指示
    几天的时间，之于白殊而言，只是一梦的间隔。
    “抱歉，我把饭藏在建筑工地里了……”他还记着睡前不久为同寝室的几人带的晚餐，可想而知为了他没有送回寝室的饭菜，这几个室友——尤其是范桶会饿得有多惨。
    而也就是白殊这么句道歉的话，让几个马不停蹄赶来的人顿时熄灭了满腔的火气……对着一个还记挂着你几天前的晚餐的人，你还能有点什么火气？
    于是叶子不说话了，于是范剑收起了激愤的神情，于是小八被感动了。
    被感动的不止他们，还有卧床的白殊……
    墙壁上悬挂的电子时钟告诉他，今天星期五。每周五是某网的动画新番的更新时间，范剑竟然肯为了他抛下挚爱的二次元，他哪能不感动？叶子每周六要早起赶始发车次去给人家当家教，竟然在这么晚了还往自个这儿赶，他哪能不感动？
    唔，老宝的身边跟着个漂亮女孩，估计是在钓女友的时候接到消息赶来的……
    还有小八……
    “小白，你的手提开机密码是多少？”遂不禁防地，范剑用力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地瞅了过来。
    “呃……”白殊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手提全用来挂下载了，把你的那台借我吧……”那双眼死死地瞅着他，用那种琼瑶阿姨笔下的少女们常用的那种可怜又无辜又惹人怜悯的眼神……不过这种眼神出现在范桶的眼里只让人鸡皮疙瘩成片地涌起的……呃！为什么他怎么都抽不回自个的手……
    范剑在死拖死拽，死磨硬泡，而被严重伤到了CJ心灵的白殊同学，则是以先解救出自己的手臂为主任……直如相争的鹬蚌谁也不肯让谁！
    “瞧他们这傻样，好笑吧？”侧首，老宝对他新交的女友低声耳语，试图用卖友人来显得自己多么地高雅有品。
    “噗——”被老宝牵着腕的女孩用另一只手捂住唇，嗤笑出声。
    瞧，他就知道他们的这幅模样最好笑了……
    “……原来是这样么？”没有人真的在意这个女孩子，以老宝拈花惹草的程度，再怎么美好的女孩和他交往了一二个月就得被甩或者从他的身边离开。垂着眸，她沉声开口，低低的笑声自唇瓣吐出。
    在离这群人远远的地方，苏止侧眸，正对上女孩抬首望向这边的眼。那双眼里，写着了然，也写着某方面的自信……同那两个追杀过他几日的不明人士，有着莫名的相似。
    她笑着，眉稍高扬，带着某种程度的倨傲，“谁可以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诸人一致望向她，而她看了看苏止，又看了看白殊，等待他们的回应。
    “什么什么事？”白殊不明所以地开口。他不明白她想要问些什么，她明明只是老宝新钓上的女友，能有什么要问？
    “与你无关。”苏止的沉下了嗓音，这种语气与其说是回应，倒不如说是威胁。
    “……彤云？”连老宝都从疑惑到警觉，眯起了眼。
    被唤作彤云的人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指卷着鬓发，轻笑地启唇，“例如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血族猎人圣器的味道？例如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只杂种的血族？”
    圣器？血族？
    她，知道些什么？！
    几乎是风一样的速度，在她眨眼的下一瞬，苏止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而他的手掌，正扣在她的颈项之下，只要微一施力，她的脖颈定会在他的掌下粉碎！
    “说！你是谁！”
    她非常配合地启唇，唇边挂着讥哨的笑，“安彤云。”
    苏止皱眉道，“来这里的目的？”
    “目的？原本我也不知道目的的……”挑着眉稍，她漆黑的瞳眸望入他自墨镜的上方瞪来的眼，没有恐惧，没有害怕。“现在看到你这个杂交品种，我倒是知道了。”
    眉宇叠起得更深，苏止本能地就想要给她点教训……
    手扣不下去。
    无法收拢……他的手就这样定格在这儿，定格在她的脖颈上，竟然连一分一寸也没法收拢？？
    “你的长亲呢？他难道没有教过你……你这只连成年都还算不上的半吸血鬼，碰到疑似猎人的人类时，要有多远跑多远吗？”安彤云轻笑地自他的手掌中脱身，戏诌地看着他仍直直伸向半空、无法收回的手臂。
    无法动弹的不止是苏止，包括病床上察觉不妙准备起身的白殊，包括来此探望的四个完全的人类。
    绕过苏止，她走到床边坐下，用那双带笑的眼看着半起不起的白殊，“现在，可以给我讲个故事了吗？”
    “呃……”白殊发现他的咽喉可以出声，似乎没像其他人一样连嘴唇都完全无法动弹。瞧，老宝的眼睛都要瞪得脱窗了，都还是没法出声阻止他的新女友向自己靠近。
    先作了个深呼吸，白殊看着坐在面前的人，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挑着眉，安彤云转首看了一眼被定格在原地没法动弹的众人，以为他在问这个。
    “我是说，这几天……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例如？”
    没有例如，白殊皱眉，没有让原本想要询问的话语出口。和面前的这个人无关，他的直觉、他的第六感是这么告诉他的。正因为她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才会让他举例。而他，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不能用异术伤害普通人类，对吗？”
    她倚在床头柜上，撑着腮，“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能逼你咯？”
    安彤云看着白殊，白殊也在看着她。
    “也许是我的态度出了问题。”她说，“事实上，你说与不说，之于我都没有妨害。”
    “我只是听姑姑的吩咐，在今天傍晚到她指示的酒吧，答应进门后第二个向我提出请求的人的要求，救一个人。”姑姑的指示，一为风，一为木，于是她进了一间名为枫叶的洒吧。而进门后，第一个人请她跳舞，第二个人请她做他的女友。而跟着这个新交的男友，她也见到了也许需要她来救的人……
    “如果只是一个受点伤的人，她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但她也没有明确地要求我一定要怎么做……所以，你可以自己考虑，你、或者那个半吸血鬼，有想救的人吗？”
    “为什么……”白殊看着她，略带疑惑地开口，“为什么你不去问苏止？这件事情，他比我更清楚。”
    而她只是笑，“你指的是那只杂种吗？混血种的吸血鬼，他们的存在可是比之真正的吸血鬼、比之普通人类都还要不堪。”
    关于此刻的事情，白殊在事后回想的时候，觉得它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注定。这个不知来路的少女封住了所有人的时间，独独让风在他的周遭流动，独独让他开口……他不知道苏氏兄妹的父母的存在，他只识得苏澄，他只识得苏止。
    而她，她只是遵从长辈的引导来到这里，她不知道她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为何。
    “……请救苏澄，好吗？”
    苏澄，她是一只半吸血鬼，一只吃不下人类与吸血鬼的任何食物的半吸血鬼。现在他信了，现在的他是完完全全地信了，信了苏澄真的有吸血鬼与人类的双重血统。她没办法食用任何的东西，她唯一存在下去的方式就是一瓶接着一瓶的葡萄糖。
    “我明白了。”听完了他对于这个故事可以说是一知半解的叙述，她站起身来。如果这就是姑姑对她的考验，那么，她会照办。
    白殊不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会给他、或者他们带来些什么，他只知道现在的他仍是像个瞎子。天气晴朗，夏风习习，而站在这个明媚的世界里的他，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触摸得到近处的东西，直如盲人摸象，鼻为绳，辨身为壁……
    团团解不开的迷雾，让他变成了瞎子。
    他希望从这个外来者的身上得到答应，结果发现，她竟然也是个瞎子。
    他无法从她的那里得出任何的结论，也许是她故意忽视，又也许是她真的觉得那些并不重要。
    “你口里的苏澄，她在哪里？”
    “T市。”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白殊反射性地去看苏止，告诉自己这个地名的正是苏止。
    “T市？”安彤云拎眉。
    “嗯，是T市。怎么了？”她的神情让他觉得很是不对劲。
    她微微地摇首，“如果是那个地方，还真有点难办。”
    “难办？”是什么，让这么个轻易就能制住所有人的她也为之皱眉？更重要的是，苏澄……苏澄正在她口里所说的T市！
    而她接下来的话语，也证实了他已经开始不妙的预感……
    “几年前开始，T市就突然冒出不少的黑暗生物……他们很聪明，为了不被我们找到，甚至放出了很多的半吸血鬼来扰乱猎人们的工作。据姑姑所预测的，对方至少也是个有爵位的贵族。”她更加确定的是，姑姑其实早在这些黑暗生物聚集以前，就知晓了这件事情将会发生罢？
    在初闻的时候，姑姑并不惊讶，平静的容颜上也没有任何的清绪波动，只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她的那双眼，其实真的什么都能够看到吧……
    白殊再次遗忘了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次不是被气的，而是因为太过震惊，“你是说苏澄她……！！！”
    “我什么也没有说。”她已经解开了所有人的束缚，然而立在原地的只有苏止一个人，其他的人尽皆地倒下，笔直地如同一具具的挺尸。
    苏止握着他的手机，一言不发。
    一时没有人说话，他不说，她不说，他也不说。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地上被蚊子咬了一夜的四人一齐的苏醒，在看到其他人面上的红肿时，捧腹大笑。这笑声又一直持续到他们发觉自己身上的瘙痒，发现自己身上一个个蚊子咬出来的红疙瘩……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其他人在仔细回忆过后，又是一齐地摇首。
    “我应该是在整理复习资料……”
    “我应该是在背着叶子偷偷挂下载，顺便试白殊的密码……”
    “我应该是在背着叶子偷看前几天搜罗回来的武术名家指导……”
    最后，发问的那人作总结，“我应该是在枫叶酒吧物色漂亮女友……”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记得，什么也不记得，包括他们为什么会集体梦游来这个苏澄当初住院的医院病房。